卯时的阳光刚爬上廊角,沈清棠正对着铜镜理鬓边的木樨花簪,院外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小翠掀帘进来时,耳尖还泛着红:"姑娘,王嬷嬷带着西个粗使婆子,说要'整顿女眷规矩',正往咱们院里来呢。"
她指尖的银梳顿在半空。
昨夜王妈妈捧着药碗匆匆往春月阁去的身影,突然在眼前闪过——王氏被陈福供出后,到底是坐不住了。
"把妆匣收了。"沈清棠将母亲留下的翡翠镯往腕间推了推,夹层里那封记录王氏私通外男的密信硌得皮肤生疼。
她早让人把院里能藏东西的坛子、箱底都换了新,连房梁上的灰都扫得干干净净。
此刻最要紧的,是那封密信——贴着心口的位置,她摸了摸,确认夹层的线脚没开。
院外传来老嬷嬷尖利的咳嗽。
王嬷嬷穿了件青绸夹袄,手里攥着根乌木拐杖,身后西个婆子抱着竹筐,筐里堆着麻绳和鸡毛掸子,一看就是来搜检的架势。
"二姑娘这是做什么?"沈清棠迎出去,袖中握着块浸透薄荷油的帕子。
老嬷嬷浑浊的眼珠在她脸上转了两圈,拐杖重重敲在青石板上:"侯府女眷的丫鬟,竟有偷戴主子头面的!
沈姑娘是嫡女,自然守规矩,可底下人......"她扫了眼缩在廊下的小翠,"总得查查才是。"
"既是查规矩,嬷嬷请便。"沈清棠退后半步,目光扫过小翠。
那小丫头立刻会意,端着茶盘往正厅走,脚步却突然踉跄——茶盏"当啷"砸在老嬷嬷脚边,滚烫的茶水溅上她的青绸裤脚。
"作死的小蹄子!"老嬷嬷尖叫着跳开,拐杖差点戳到小翠的额头。
婆子们手忙脚乱去扶她,青绸裤脚洇出深褐的水痕,沾着茶叶,活像块发霉的抹布。
沈清棠掏出手帕递过去,指尖的薄荷味混着茶香散开来:"嬷嬷莫急,我让小翠去拿新帕子。"她余光瞥见老嬷嬷的视线往自己腰间扫,那里挂着个镶珠的香袋——正是昨日阿青说王氏命人留意的"可疑物件"。
老嬷嬷接过帕子,手却在发抖。
她突然拔高声音:"搜!
把每个箱子都打开!"
婆子们刚要动手,沈清棠却从袖中抽出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嬷嬷且慢。
方才我让门房转交的信,倒先到了。"她展开信纸,声音清泠泠的,"匿名举报信说,有人收了二夫人的金叶子,私自改了冬衣布料的赏罚单子——这笔迹,倒和嬷嬷房里小丫鬟抄的账本有三分像?"
老嬷嬷的脸瞬间煞白。
她踉跄着去抓信,却被沈清棠避开:"嬷嬷要是觉得冤枉,咱们这就去请父亲过目?"
廊下的丫鬟们交头接耳起来。
有个粗使婆子小声嘀咕:"上个月我领的棉絮薄得能透风,原来说是按例减半,敢情......"
"胡、胡扯!"老嬷嬷的拐杖敲得石板首响,额角青筋突突跳,"老身行得正坐得端......"
"既是行得正,又怕什么查验?"沈清棠打断她,指尖轻轻叩了叩信纸上的墨迹,"父亲最厌府里藏私,嬷嬷该比我清楚。"
老嬷嬷的嘴唇哆嗦着,乌木拐杖在地上划出半道白印。
她突然转身,对着婆子们吼:"走!
查旁的院子去!"说罢甩袖就走,青绸裤脚的茶渍在风里晃,活像条拖泥带水的尾巴。
"慢着。"沈清棠叫住她,"既然是整顿规矩,我倒有个提议。
往后府里的赏罚单子,都要找三个见证人画押,再贴在二门的公示栏上。
省得有人暗箱操作,平白冤枉了好丫头。"
她话音刚落,小翠立刻接口:"姑娘说得是!
前儿小桃领月钱少了二百文,找账房理论还被骂......"
几个丫鬟跟着小声附和。
老嬷嬷的脸涨成猪肝色,拐杖戳得地面咚咚响,却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狠狠瞪了沈清棠一眼,带着婆子们跌跌撞撞出了院子。
"把茶渍擦了。"沈清棠转身回屋,指尖抚过心口的夹层。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纸,在妆匣上投下一片暖黄。
系统面板在意识里弹出提示:"任务【化解搜检危机】完成,积分+150",她勾了勾唇——这老东西,到底是怕了。
暮色渐浓时,阿青端着药碗进来。
烛火映着他微垂的眼睫,声音低得像耳语:"陈福被发落到柴房了,每日只有冷饭。
我去送药时,他抓着我的手问......问二夫人可曾托人来看他。"
沈清棠拨了拨烛芯,火星噼啪溅在铜盘里:"你怎么说?"
"我说......"阿青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我说二夫人让我带话,让他把嘴闭紧了。"
烛火突然晃了晃,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两柄交叠的剑。
沈清棠望着窗外渐起的夜色,耳边传来远处更夫的梆子声——这一局,才刚开了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