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的龙涎香浓得几乎凝成实质,苏璃站在金丝楠木案前,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月白色裙裾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指尖无意识着袖中铜扣——林燮昨夜留下的海图碎片边缘锋利,在皮肤上压出一道浅痕,像道未愈的旧伤。
「苏老板的透视装,倒是让朕大开眼界。」
景明帝的声音像浸了冰的绸缎,光滑却刺骨。苏璃抬眼,正撞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今日皇帝未着龙袍,靛青常服袖口的海浪暗纹随动作起伏,修长手指间把玩的白玉棋子泛着冷光,像极了那夜林燮抵在她颈间的刀锋。
「陛下谬赞,不过是些取巧的玩意儿。」她低头,余光却锁住棋盘旁那盏茶——茶汤暗红如血,表面浮着层诡异的金粉,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星芒。
【警告:检测到相思子毒素·与周才人香囊同源】
系统的猩红弹窗在视野里炸开,苏璃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黑玉棋子「咔」地嵌入棋盘,震得茶盏泛起涟漪。苏璃注意到皇帝落子的手法——与林燮调试火铳机括时的动作如出一辙。
「朕听说,兵部昨日去了锦绣阁?」景明帝指节轻叩案面,节奏恰好是军中传令的鼓点。
苏璃睫毛微颤。硫磺走私的证据还在妆匣夹层,林燮警告时呼出的热气似乎还萦绕在耳畔。她故意让袖中账册滑出半截:「林大人来验防火,毕竟寿宴烛火......」话未说完,皇帝突然倾身,龙涎香混着药苦气扑面而来,让她想起父亲书房里那些发霉的航海日志。
「验出什么了?」
他指尖擦过她手腕内侧,薄茧刮得肌肤生疼。系统警报疯响,苏璃猛地抽手,茶盏翻倒的刹那,金粉遇水竟泛出幽蓝磷火,在棋盘上烧出几个细小的黑洞。
「民女染了风寒!」她跪伏在地,额头抵着冷硬的金砖。青砖倒映着皇帝阴晴不定的脸,像潭水里浮动的恶蛟。一滴汗顺着她的鼻尖坠落,在砖面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沉默持续了整整七次心跳。
「起来吧。」景明帝忽然抽出一卷明黄绢帛,户部大印朱砂未干。苏璃瞳孔骤缩——这正是她教给老臣的盐税新算法,绢帛边缘还沾着潮气,显然刚从沿海急递送来。
「用这法子,能挤出多少银子?」皇帝指尖点着「沈记船运」的朱批,力道几乎戳破绢帛。
苏璃袖中的手微微发抖。不是恐惧,是沸腾的亢奋。沈家垄断盐运二十年,这刀终于要砍下去了。她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的那半张盐引,纸角都被血浸透了。
「若严查夹带,至少三成。」她故意停顿,看着皇帝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但需配合......」
「配合什么?」
「新的验盐法。」她从荷包倒出几粒灰白晶体,在棋盘上排成北斗七星,「海水晒盐的结晶,比煮盐纯度高五倍。」
阳光忽然大盛,盐粒折射出细碎虹光。皇帝的眼神变了,那是饿狼见血的兴奋。苏璃注意到他的拇指无意识地着腰间玉佩——上面刻着「永和三十七年」的字样。
白玉棋子「啪」地砸在盐粒上,碎成几瓣。
「朕用三成盐税,换你的透视装配方。」
苏璃险些冷笑出声。这哪是交易,分明是明抢。九重纱衣的防火层用了父亲留下的海矿配方,交出去等于自断根基。她想起林燮昨夜说的话:「红珊瑚非石,宣慰使未死」——父亲可能还活着!
「陛下,」她忽然按住棋盘,指尖沾了盐粒,「不如试试'专利授权'。」
「何意?」
「配方仍归民女,朝廷可独家使用。」她蘸着茶水在案上画了个铜钱纹,「每年付授权费,首年......」水痕故意漫过盐税数字,「可抵这部分税额。」
皇帝的手指突然掐住她下巴,拇指上的玉扳指硌得生疼。
「好一招空手套白狼。」他拇指碾过她唇角,力道大得像要擦出血来,「朕再加个条件——」
「寿宴那日,你的透视装......」
「必须起火。」
苏璃后背沁出冷汗。不是恐惧,是恍然大悟——琉璃盏、金粉茶、防火检验,碎片终于拼凑成完整的阴谋。她忽然想起母亲被拖走时,沈家死士腰间晃动的,正是这种七彩琉璃。
「民女需要太后当众脱下外裳。」她突然抬头,首视皇帝的眼睛,「否则火势不够显眼。」
这是赌命的一搏。若皇帝真要杀太后,此刻就该震怒。
但景明帝竟笑了。他转身从多宝阁取下一盏琉璃杯,七彩光晕在苏璃脸上游弋:「赏你的。」
【紧急警告:琉璃折射率异常·聚焦可引燃丝绸】
系统的警报与记忆重叠——母亲临终前攥着的,正是半块同样的琉璃!杯底那个小小的凤凰印记,与太后手炉上的纹样分毫不差。
廊下风铃突然狂响,惊起檐角铜铃一片叮当。
苏璃转身时,林燮的刀鞘正抵在她后腰。玄铁冰凉透过衣料,他呼吸里带着硝石燃烧后的苦涩:「陛下没告诉你,这杯子碰不得阳光吧?」
「什么意思?」她的声音比想象中嘶哑。
「南洋相思子,」他指尖弹出一片琉璃碎片,光斑在她咽喉游走,「遇光则毒发。」林燮突然贴近,嘴唇几乎碰到她耳垂,「就像......永和三十七年那场宫宴。」
远处暮鼓响起,惊飞一群乌鸦。苏璃攥紧袖中的海图碎片,那上面父亲标注的红珊瑚礁,正泛着血一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