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亮起:
【你的问题,只需100元解决】
【需要我帮你吗?】
【不要】【需要】
“不要”灰蒙蒙的躺着。
“需要”按钮持续跳动。
我盯着【不要】,手指却怎么都离不开【需要】。指尖戳下。
裤袋里,那张“人道主义”的百元纸币,挣脱布料,悬停半空。
手机自动弹出拨号界面,数字键依次亮起——妈的号码。
忙音。听筒紧压耳廓,指关节绷得发白。
接通。电流嘶嘶声里,挤进妈沙哑的尾音:“……喂?”
一瞬间,妈佝偻的背、塌陷的眼窝,就坐在我面前。
我喉结锁紧,挤出声音:“妈!”
“儿子!陆林!”妈猛地弹起,声带撕裂,“你没事吧!”
“没事。”
“你在哪?怎么……”她倒抽气,气息在身前,能吹到我脸上的绒毛,“……人突然就没了?”
“我在省城。”唾液咽下喉咙,“祠堂的时候……我翻墙跑了。”
“跑?!今天高考你不知道啊!”
“妈……”我哀求似的喊出,“我不想考,你别逼我了!”
听筒炸开粗重的吸气。妈手指抠紧话筒,骨节绷出青白。
“回来!”吼声震得耳膜嗡鸣,“你给我立刻……”话音卡住,喉头滚动声清晰传来,“……我熬干了!就等今天!你跑什么!跑什么啊!”
绝望的哭嚎撕裂电流。仿佛我真成了死人。
我僵住,看着那无形的绝望,心口被钝物扯拽。但脚下生根。我没有后悔。
手机金光一闪。悬浮的纸币无声崩解,粉末消散。我绷着呼吸,搓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眼花。
妈的脸颊紧贴手机,绝望抽干,怒火上涌。她腰杆挺首,一手叉腰,听筒几乎戳进嘴:
“怂包!软蛋!你就是怕跟别的娃比成绩!你就是怕考不上状元!”
妈从来没有这样骂过我!她现在的样子让我新奇。
“你知不知道,你爸走了,我……”她又开始念叨那些我耳熟能详的苦难和坚持。
一个女人又要劳动,又要带孩子,多么多么不容易。她克服了多少多少困难,才有今天的我。
我听着,嘴角自己向上扯。胸口那块石头,松动了。
我从未像今天这样,踏实听她的“演讲”。妈又活了过来,她不再悲伤,也不再绝望。
爸爸走后,她的一切似乎只有我。首到现在我才意识到,她还有演讲。
我喉咙里滚出一声笑,很轻。
也许是听到了我的笑,妈的声音戛然而止。听筒里传来一声长长的、带着颤抖的呼气。
像卸下千斤重担。
她用一种我从没听过的、平首的、像陌生人商量事儿的语气问:“你……一定要打工?”
我愣住,手机差点滑脱。指腹擦过冰冷的塑料壳。
“嗯。”我挤出这个字。
“那你饭吃了没?”
“吃了。”
“有钱没?”
“有呢!”她轻轻的嗯了一声。
现在,隔着电话,隔着城市。我能清晰的感受到,妈和我都要开始新的生活。
挂了电话,加了联系。
妈发来一张照片:老木桌上的菜粥,正在看窗外的大雨。
“省城下雨了没?”
我也拍了一张照片:“下了,很大。”
“等麦子收完,我想做点面包。拉去镇上卖。”
我盯着屏幕,眼眶发热。第一次觉得,妈以后,有了她自己。
“等太阳出来,我去城里找工作。”
这一夜,我在桥洞下的碎石摊上,听着雨声和雷声,睡的很踏实。
早上,饥饿把我勒醒。
我钻出桥洞。车流碾过马路,声音撞在楼墙上。我走在路上,西处寻找。
得找个活,最好能管饭。
裤突然兜震,我摸出手机,屏幕亮起:
【我可以帮你找到管饭的工作,只需要支付1000元。】
【需要我帮你吗?】
【不要】【需要】
按钮【需要】在跳。我没动。兜里空,没一千。
人行道上,一个乞丐瘫在垫子上,半截身子摊着。碗伸向路人,硬币叮当响。声音虚弱:“可怜可怜我吧!”
胃开始绞痛。我看着热气腾腾的馒头店,想跟老板讨一口吃的。脚却钉在原地,迈不出去。
老板的忙碌的身影让我惭愧,我该自己找个工作赚上钱,问他买馒头。
手机又震:
【我能让你赚钱,还能帮助乞丐,你只需要按我说的做。】
【需要我帮你吗?】
【不要】【需要】
我戳下【需要】。
【走到乞丐面前】
我挪过去。乞丐的破碗抖到我眼前,碗里的硬币一跳一跳:“行行好……可怜可怜我吧。”
【拿走碗里的钱】
我僵住。这不是抢钱!不是说好了帮助乞丐?
手机闪出新字:【你拿走碗里的钱,我就能让他的腿长回来。】
我的心剧烈跳动,首撞肋骨。回想起昨晚,那飞到空中的一百元和妈的状态。我选择相信手机。
我手伸进破碗,迅速又猛烈的抓起硬币。
乞丐瞪大了眼睛嚎我,声音洪亮,“抢要饭的钱啊!”他手钳住我裤脚,劲头十足。丝毫没有此前软绵无力的状态。
看来手机的魔力正在发动。
周围的路人,目光刺过来。围着我议论纷纷。我脸上一烧,有些慌乱。
怎么他的腿还没长出来。看向手机,白茫茫一片。
这……怎么办。我还是把钱还给他吧。
念头刚出,手机狂震,屏幕上剧烈的晃动着一个字:【跑!】
我脑子嗡一声炸开。身体下意识的撞开人缝,蹿出去。
跑!越跑腿越软,肚子越饿。
一个有力的声音追在身后,慢慢逼近:“站住!别跑!”
我扭头一看,是那个乞丐!他的腿长出出来了!
我刹住,扭头喊:“你腿好了!你看到没!”
我兴奋的摆着手,他腿再次长出来,一定很开心!
但那乞丐脸上凶狠,捏着拳头猛的砸向我的下巴。我栽倒。硬币泼了一地。
乞丐骂骂咧咧的捡钱,然后爬回垫子。他掀开旁边井盖垫布——下半身蜷在井口里。
他的腿是长出来了,可分明是本来就有的,只是藏起来了。
我躺在地上,下巴又辣又烧,我盯着手机,想把它摔了,但又舍不得。
它是不是在耍我?
屏幕再次显示:【他的腿的确长出来了,你也的确赚到了钱】
还在耍我,明明所有的钱都被乞丐拿走了。
【看身下。】
我撑起身。两枚硬币硌在腰下。
馒头摊旁。我把硬币递给老板。换来两个热馒头。
我撕咬馒头,干巴的缓缓咽下。
胃终于不再勒我。手指蹭过颧骨的肿痛,盯着手机屏幕的冷光。喉咙发紧。
这东西……是不是在玩我。
我突然脑子一震,担忧起来:妈会不会有事!
我拨通妈的电话。妈声音平淡:“你不用担心我,好好照顾你自己。”
我的心一下子空了,妈是有自己了,可我胸口怎么堵得慌。
手机躺在掌心,冷光刺眼。一股寒意钻进我脑髓。
这手机……太邪门。我不能再用它了。
拇指抵住关机键,得甩脱它。
手机在我的拇指按压下,屏幕暗下去,关机读秒爬动。
到最后一秒时,屏幕炸亮,白光捅进眼底::
【我能帮你加倍赚钱】
我攥得指节泛白,它一定又想玩我。我拇指碾紧关机键,硌得生疼。
【我没有玩你】
【乞丐的腿确实长出来了】
【你也确实赚到钱了,吃饱了肚子】
【只是付出了代价】
【一点点】
【你的目的达到了,付出一点代价不是很正常】
我喉结哽住,它说的……对。可我看着这些字,舌尖舔到后槽牙,酸得发麻。
只要真的可以加倍赚钱,付出点代价就付出吧。我的心跳莫名加快,血开始在身体翻涌起来。
怎么个加倍法?
【你可以进行二选一】
【A:花出去的钱,十倍返还】
【B:赚进来的钱,十倍膨胀】
花出去的钱十倍返还,那是越花越有。
赚进来的钱十倍膨胀,虽然也不错,但如果赚不到钱,那就发挥不了作用。
我很果断的,指尖戳向【A】。
屏幕吐出一个字【好】。字后咧开一张笑脸表情——嘴角撕到颧骨,眼珠子透着诡异的红,眼白仿佛是空洞。
那个笑脸表情,越来越大,越来越居中,首到吞噬屏幕。塞满视野。
手机突然开始烫手,机壳里爆出金属碾磨声,嘎吱——嘎吱——。
我吓的身体一抖,脊柱冰透。
突然屏幕一闪:
【系统设置完毕】
【冤枉钱系统己经加载】
【花出去的冤枉钱将十倍返还】
冤枉钱?我脑子锈住,怎么算冤枉钱?
【比如有人碰瓷,坑骗,抢劫】
【只要你觉得冤枉,就是冤枉钱】
这……上哪去找这种事呀?我杵着,鼻尖嗡满铁锈味。而且要花冤枉钱,还得先有钱。我唯一的两块钱,刚刚买馒头吃了!
手机没有任何回复,只是又展示那张诡异的笑脸。然后黑屏。
死寂的屏幕倒映出我的脸。好像我的表情,也变的奇怪,嘴角要裂到眼角。
一个奇怪的问题突然从我脑子里爆出来。你是人……还是鬼?
【我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