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的养成系驸马

第9章 温泉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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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长公主的养成系驸马
作者:
林三酒039
本章字数:
7214
更新时间:
2025-07-09

西暖阁旁的耳房,确实比靠近马厩的杂役房好了太多。

虽然依旧不算宽敞,但窗明几净,一床一桌一柜,皆是半新的松木所制,散发着淡淡的木香。

床上铺着厚实的棉褥,虽不及锦被软枕,却比那散发着霉味的草褥强了百倍。

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炭盆,驱散着深秋的寒意。

沈灼沉默地站在屋子中央,环顾着这方小小的天地。

府医刚刚给他换过药,肩胛下的伤口愈合良好,但新肉生长的麻痒和偶尔牵扯的刺痛依旧存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和炭火气。

“堂堂正正…习文练武…”

萧璃在水榭中的话,再次清晰地回响在耳边。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

冷风裹挟着庭院里草木的气息涌入,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窗外正对着西暖阁的一角飞檐,再远处,是栖梧苑主殿那巍峨的轮廓。

搬到这里,意味着他离权力中心更近了一步,也意味着,他彻底暴露在更多审视、忌惮,或许还有…嫉恨的目光之下。

是庇护?还是更严苛的考验?

他关上窗,走到那张半新的松木书桌前坐下。桌面上空空荡荡,只有一盏油灯。

他拉开抽屉,里面整齐地放着顾秉言要求他誊抄的几卷书册和笔墨纸砚。

指尖拂过粗糙的纸面,那些冰冷的权谋文字仿佛有了温度。

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趴在砂石地上、任由命运践踏的蝼蚁。他有了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长公主的“义弟”,虽然这身份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漩涡。

他拿出纸笔,磨墨。不是为了完成顾秉言的功课,而是凭着记忆,开始勾勒。

线条由生涩到流畅,一张错综复杂的朝堂关系图雏形渐渐在纸上显现。王甫的名字被画了一个醒目的圈,旁边是工部侍郎、吏部几位主事…还有今日那个赵尚书…一条条或明或暗的连线,如同蛛网般蔓延开。

他画得很专注,仿佛要将那些冰冷的文字和顾秉言刻薄的讲解,全部烙印进灵魂深处。

夜色渐深,炭盆里的火光渐渐微弱下去。沈灼放下笔,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

肩头的伤口传来一阵闷闷的胀痛,提醒着他身体尚未痊愈。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叩击声。

“谁?”沈灼警惕地起身。

“是我,云岫。”门外传来女官平静的声音,“殿下吩咐,带你去药泉。”

药泉?沈灼微微一怔。

他知道长公主府深处引有温泉,其中一处据说加入了特制的药材,有舒筋活络、促进伤口愈合之效。

只是那地方,绝非普通仆役可以踏足。

他沉默地打开门。云岫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盏气死风灯,昏黄的光晕映着她平静无波的脸。

“跟我来。”云岫没有多余的话,转身带路。

穿过寂静的庭院,绕过几道回廊,空气里的寒意被一股越来越明显的、带着淡淡硫磺和草药混合气息的暖湿气流取代。

最终,他们停在一处被高大竹林掩映着的院落前。院门上书“涤尘”二字。

推开虚掩的院门,里面雾气氤氲,水汽弥漫。一方不大的露天汉白玉池子镶嵌在青石铺就的地面上,池水清澈,在月光和廊下灯火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乳白色光泽。

池边摆放着干净的浴巾和一套崭新的靛青色细棉布短打中衣。

“药泉己备好,水温正好。殿下吩咐,泡足半个时辰,对伤口恢复有益。”

云岫将气死风灯挂在廊下,“衣物在此,泡好后换上。我就在院外守着。”她说完,便躬身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院门。

竹林掩映的小院里,只剩下沈灼一人,以及潺潺的温泉水声和弥漫的药香。

他看着那方雾气缭绕的温泉池,又看了看池边那套明显比他现在穿的粗布衣好上许多的新衣。

这一切,都源于水榭中那场风波后,萧璃那句“搬出杂役房”和此刻的“药泉”。

他沉默地褪下身上沾染了尘土和药味的旧衣,露出少年人初显力量却依旧单薄的胸膛和缠着绷带的肩背。

温热的池水漫过脚踝、小腿、腰腹…最终将他整个人包裹。

恰到好处的暖意瞬间驱散了深秋的寒意,温润的水流如同无数只温柔的手,轻轻抚慰着疲惫僵硬的筋骨,尤其是肩胛下那处伤口,被暖流包裹着,闷胀的痛感似乎真的减轻了许多。

他靠在光滑的池壁上,闭上眼。紧绷的神经在温暖的药泉中渐渐松弛下来。

水榭中赵夫人刻薄的嘴脸,萧璃冰冷回护的话语,还有更早之前演武场的血腥、秦莽挡在身前的怒吼…无数画面在氤氲的水汽中沉浮。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其轻微的风拂过竹林的沙沙声,打破了池边的静谧。

沈灼警觉地睁开眼。

只见通往主殿方向的月洞门处,竹影微微晃动。一抹素白的身影出现在朦胧的水汽之后。

是萧璃。

她也换下了白日的宫装,只穿着一件素色软缎的宽袍,乌黑的长发并未挽起,松松地垂落在肩头,在氤氲的水汽中,少了几分白日里的凌厉威严,多了几分罕见的慵懒与…疲惫?她似乎并未料到池中有人,脚步在月洞门处顿住。

隔着弥漫的白色水雾,两人的目光猝然相遇。

沈灼的身体瞬间僵硬!他下意识地想从水中站起行礼,却又猛地意识到自己此刻近乎赤裸的处境,动作硬生生僵在半途,只能僵硬地靠在池壁上,任由温热的泉水漫过胸口。

水汽蒸腾下,他的耳根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红晕,迅速蔓延至脖颈。

萧璃显然也愣了一下。她看着池中那个被水汽笼罩、肩头还缠着刺眼白布的少年,目光在他骤然僵硬的肢体和泛红的耳根上停留了一瞬。

那眼神,不再是朝堂上的锐利审视,也不是水榭中的冰冷回护,而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带着一丝疲惫的平静,甚至…有瞬间的放空。

但只是一瞬。

那双寒星般的眸子立刻恢复了惯常的深潭般的平静,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怔忪只是水汽造成的错觉。

她没有走近,也没有退开,只是隔着朦胧的水汽和数步的距离,静静地站在月洞门的阴影里。

月光和廊下的灯火透过竹林缝隙,在她素白的软缎长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勾勒出清冷孤绝的轮廓。

“伤口如何了?”她开口,声音比白日里低沉了些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依旧清晰。

沈灼喉结滚动了一下,强迫自己压下心头的悸动和尴尬,声音有些发紧:“回殿下,己无大碍,府医说…恢复得很好。” 他刻意避开了“药泉很舒服”之类的话。

萧璃轻轻“嗯”了一声,目光似乎落在他肩头缠着的白布上,又似乎穿透了他,落在了更远的地方。

她沉默了片刻,氤氲的水汽在她周身缭绕,让她的身影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秦莽的伤,也快好了。”她忽然说道,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过几日,演武场照旧。”

沈灼心头微微一凛。照旧?意味着秦莽那毫不留情的捶打,顾秉言刻薄的教诲,都将重新开始。他垂下眼睑:“是。”

又是一阵沉默。只有温泉水汩汩流淌的声音,和风吹竹叶的沙沙轻响。

“今日赵夫人的话…”萧璃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倦意,“不必放在心上。”

沈灼猛地抬起头,隔着水汽望向阴影中的身影。不必放在心上?那些如同毒刺般的“面首”、“禁脔”的污言秽语?

“流言如刀,但握刀的手,才是根本。”

萧璃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冰冷力量,“你是什么,取决于你手里握着什么,能做什么。而非他人唇舌。”

她的话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沈灼心头残留的那点因屈辱而生的燥热。

握刀的手…取决于能做什么…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浸泡在温热水中的双手,指节处还有未褪尽的青紫和厚茧。

“本宫护你,非因怜悯。”萧璃的目光似乎穿透水汽,落在他脸上,带着一种首刺心底的锐利,“只因你尚有…磨砺的价值。”

价值…

沈灼的心沉了下去,方才那一丝因被维护而起的涟漪瞬间冻结。

果然,只是工具。他紧抿着唇,低声道:“沈灼明白。”

萧璃看着他骤然冷硬下去的神色和紧抿的唇线,没有再说什么。

她似乎真的只是疲惫了,来此透口气,又恰好遇见了他。

她微微侧过身,目光投向被竹林枝叶切割的、幽暗的夜空,侧脸在朦胧的光影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这世道…” 一声极轻、极淡的叹息,如同羽毛般飘散在氤氲的水汽中,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容不下无用的善心,也容不下…真正的干净。”

她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带着一种沈灼从未在她身上感受过的、近乎虚无的疲惫和苍凉。

沈灼怔住,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从未想过,这位权倾朝野、手段凌厉得令人胆寒的长公主殿下,会说出这样的话。

萧璃没有回头,也没有再看他。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素白的身影在竹林与月影的掩映下,显得格外孤寂。

过了片刻,她拢了拢肩头并不存在的寒意,转身,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月洞门后,如同融入了一片更深的夜色。

竹林小院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潺潺的水声和弥漫的药香。

沈灼依旧靠在温热的池水中,肩头的伤口似乎不再闷胀,但心口却仿佛堵了一块冰冷的石头。

萧璃最后那句低语和那抹孤寂的背影,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脑海中。

价值…无用的善心…真正的干净…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水中自己模糊的倒影。

那张年轻却布满风霜和冷硬的脸,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仇恨的眼睛…干净?

早己被血污和泥泞浸透。

他慢慢握紧了拳头,指节在水中发出轻微的声响。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将整个人沉入温暖的、带着草药清香的泉水之中。任由水流淹没头顶,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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