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古风流

第2章 钢铁丛林睁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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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今古风流
作者:
洛洛君丫
本章字数:
6788
更新时间:
2025-07-09

“苏…苏东坡全集?!”

五个墨字如同五道裹挟着千年罡风的雷霆,狠狠劈在苏轼的识海之中。他浑身剧震,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死死钉在那本摊开的书籍封面上,仿佛要将那几个字生吞活剥,嚼碎了咽下去,好确认自己是不是在濒死的儋州茅屋里,烧坏了脑子,产生了如此荒诞绝伦的幻象。

这里是千年之后?!

这个念头如同剧毒的藤蔓,瞬间缠绕勒紧了他的心脏,带来一种窒息般的冰冷和眩晕。他猛地抬头,再次看向眼前这个被他撞倒、蹙眉忍痛却难掩关切的陌生女子。她的穿着虽然素雅,但衣料剪裁之精细、毫无针脚痕迹,绝非宋时技艺;她的发髻松散,几缕青丝垂落颊边,毫无簪钗束缚,这在礼教森严的北宋简首是惊世骇俗!

目光越过女子肩头,再次扫视这方诡异的“幽冥之地”——那高耸入云、冰冷光滑的铁架,那恒定刺目、毫无温度的冷光,那远处墙壁上巨大琉璃外跳跃闪烁的、描绘着奇装异服男女和从未见过的器物的彩色光影…一切的一切,都在无声地、残酷地印证着那个疯狂的念头。

掌心传来核舟坚硬微凉的触感,这是唯一的、连接着儋州风雨夜的“真实”。他下意识地攥紧了它,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仿佛抓住了一根溺毙前的浮木,却丝毫不能缓解那灭顶的恐惧和无所适从的茫然。千年的时光洪流,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将他这个垂死的老朽抛到了陌生的彼岸,连身体都诡异地回到了盛年!这究竟是神迹?还是最恶毒的诅咒?

“先生?先生您能听到我说话吗?” 林晚秋忍着胳膊的疼痛,见眼前这个形容狼狈却气质独特的男人脸色惨白如纸,眼神涣散,死死盯着那本《苏东坡全集》,仿佛灵魂出窍,不由得更加担忧。她挣扎着站起来,散落的书籍绊了她一下。

林晚秋的动作和声音将苏轼从震骇的泥沼中猛地惊醒。他像是受惊的野兽,下意识地向后一缩,撞在冰冷的铁书架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眼前这个女子虽然言语温和,但她的存在,连同这整个光怪陆离的空间,都代表着无法理解的恐怖!

逃离!必须立刻逃离这里!

恐惧的本能压倒了一切。苏轼猛地从地上弹起,甚至顾不上看一眼被他撞倒的林晚秋,也顾不上去捡那本如同命运嘲讽般摊开的《苏东坡全集》。他踉跄着,凭借着在儋州蛮荒之地锻炼出的最后一丝求生本能,朝着远离那发出怪声的“金属妖洞”和这些“奇装异服”之人的方向,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

脚下光滑坚硬的地面让他步履不稳,如同踩在冰面。两旁高耸的“书山铁架”飞速倒退,形成一道道冰冷的、令人窒息的峡谷。头顶那恒定惨白的光线,毫无阴影,将他的仓惶身影清晰地投在地上,无所遁形。空气中那股混合着尘埃、纸张和化学香精的怪味,刺激着他的鼻腔,提醒着他身处异域。

“先生!等等!您要去哪里?” 林晚秋的惊呼声从身后传来,带着焦急和不解。

苏轼充耳不闻,只是拼命奔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陌生的、属于壮年身体的蓬勃力量,却又被巨大的恐惧死死攥住。他穿过一排排书架,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更加空旷、明亮得刺眼的大厅。巨大的琉璃穹顶外,是彻底的黑夜,却被无数更加密集、更加刺眼、跳跃变幻着各种诡异图案和文字的“琉璃板”映照得光怪陆离,如同妖魔乱舞的巢穴。

更令他魂飞魄散的是,大厅里人影绰绰!许多穿着同样“暴露”或“怪异”的男女,步履匆匆,或低头看着手中发光的“小琉璃板”,或对着空气大声言语,对周遭一切习以为常,浑然不觉这“幽冥鬼蜮”的恐怖。

“妖…妖怪!魑魅魍魉!” 苏轼喉头滚动,发出嘶哑的低吼,眼前的景象彻底击溃了他作为士大夫的矜持和理智。他只想逃离这非人之地,找到一方熟悉的土地,哪怕是一片荒野!

他慌不择路,朝着大厅一侧似乎是出口的、巨大的、不断自动开合的“琉璃门”冲去。就在他即将冲出门的刹那,一股极其的、混合着油脂、香料和麦子焦香的奇异气味,霸道地钻入他的鼻腔。

饥饿!这具壮年身体最原始、最强烈的需求,在巨大的精神冲击和剧烈奔跑后,如同苏醒的猛兽,瞬间撕碎了他所有的恐惧伪装。胃部传来一阵剧烈的、近乎痉挛的绞痛,让他眼前发黑,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他循着气味,茫然地转头望去。只见大厅角落,一个不大的“琉璃橱窗”里,暖黄的灯光下,摆放着许多他从未见过的食物:金黄酥脆、形状怪异的条状物;裹着艳丽外衣、扁平的圆形物;还有堆叠在透明“琉璃盒”中、色彩斑斓的方形小包。

的香气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橱窗前,几个穿着同样怪异的年轻人,正用一种薄薄的、色彩鲜艳的“纸片”或发光的“小琉璃板”,从橱窗后一个面无表情的人手中换取食物,然后大快朵颐。

腹中的轰鸣如同擂鼓,唾液不受控制地分泌。苏轼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强烈的饥饿感暂时压倒了恐惧。他茫然地挪动脚步,朝着那的香气源头靠近。他不懂如何换取,只是本能地被那食物的气息牵引,如同迷途的野兽靠近篝火。

苏轼站在便利店的玻璃橱窗前,隔着光洁的玻璃,贪婪而困惑地盯着里面琳琅满目的食物。那金黄酥脆的条状物、夹着肉饼菜叶的圆形面饼、以及色彩鲜艳得如同毒蘑菇的方形小包,都散发着强烈的、陌生的诱惑。腹中的饥饿感如同烈火灼烧,让他暂时忘却了身处“鬼蜮”的恐惧。

一个穿着蓝白相间怪异短衫的男孩,正拿着一包撕开的、红艳油亮的方形小包,用两根细小的木棍夹起一根塞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嘴角都染上了鲜红的油渍。

那浓郁的、霸道的香料气味正是从那小包里散发出来!苏轼喉结滚动,饥饿的本能驱使他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他学着男孩的样子,伸手飞快地从旁边敞开的货架上抓起一包同样红艳的方形小包,紧紧攥在手里,转身就离开——他以为,这和儋州集市上随意摆放的瓜果一样,拿了就能走。

“喂!站住!没付钱呢!” 尖锐的呵斥声如同鞭子般抽来。柜台后的店员,一个染着黄发、叼着细长白色棍状物的青年,斜睨着他,眼神鄙夷又警惕。他显然将衣衫褴褛的苏轼当成了流浪汉或小偷。

苏轼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吓得一哆嗦,手中的辣条差点掉落。他茫然地看向店员,又看看手中的小包,完全不明白“付钱”是什么意思。他张了张嘴,想用文言解释,发出的却是干涩沙哑的喉音:“此…此物…吾…”

“少废话!给钱!五块!” 店员不耐烦地伸出五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另一只手己经按在了柜台上的一个黑色方盒旁。

周围几个顾客投来好奇或厌烦的目光。苏轼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身为文坛领袖、一代名臣的尊严,此刻竟被当作偷食小贼当众呵斥!羞愤交加,加上剧烈的饥饿和脱水,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下意识地撕开了手中那红艳小包的封口,一股更加浓烈刺鼻的辛辣气味扑面而来。在店员和旁人惊愕的目光中,他抓起一把红油浸透的、扭曲的条状物,塞进了嘴里,试图用食物堵住那翻涌的羞耻感和眩晕。

辛辣!一股从未体验过的、如同火焰般的刺激感瞬间在口腔里炸开!紧接着是咸、是甜、是无数种人工香料混合的奇异味道,伴随着滑腻油腻的触感,狠狠冲击着他习惯了清淡饮食的味蕾和食道!这根本不是食物,这是酷刑!

“呕——!” 强烈的生理排斥让他根本无法下咽。苏轼猛地弯腰,剧烈地干呕起来,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嘴里火辣辣地疼,胃里翻江倒海。刚塞进去的辣条混合着胃液,被他狼狈地吐在了光洁的地面上,留下刺目的污迹。

“靠!真他妈晦气!” 店员嫌恶地捏紧了鼻子,指着地上的污物破口大骂,“神经病吧你!保安!保安呢!这有个疯子!”

刺耳的哨音响起。两个穿着深蓝色制服、手持黑色短棍、身材魁梧的男人闻声迅速从大厅另一侧跑了过来。他们一眼就看到了弯腰干呕、狼狈不堪的苏轼,以及地上的呕吐物,脸上顿时布满厌恶和警惕。

“就是他!偷东西还吐一地!” 店员指着苏轼嚷嚷。

“干什么的?证件拿出来!” 为首的高个保安厉声喝道,语气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他手中的黑色短棍微微抬起,指向苏轼。

苏轼刚被那诡异的“食物”折磨得死去活来,此刻又被两个凶神恶煞的“衙役”围住,厉声呵斥索要他根本不懂的“证件”。恐惧、羞愤、恶心、剧烈的饥饿和脱水带来的虚弱感交织在一起,让他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背脊撞在了冰冷的玻璃门上,退路己绝!

“我…吾…” 他想解释,想辩白,却吐不出一个完整的词句,只能徒劳地摆手,眼神中充满了被逼到绝境的惊恐和茫然。那两个保安对视一眼,眼中戾气更盛,同时向前逼近一步,粗壮的手臂眼看就要抓向他的肩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清亮急切的女声穿透了紧张的气氛:

“等一下!他不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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