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康快步穿过回廊,暮色己将整个福府染成墨色,廊下的灯笼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映着他急促的脚步。他心里像揣了团火,既紧张又兴奋,连带着指尖都微微发颤。
刚到书房门口,就见福伦正坐在灯下看兵书,花白的胡子在灯光下泛着银光。福尔康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动作之快,惊得福伦手里的书卷都掉在了案上。
“阿玛!”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儿子有一事相求,望阿玛成全!”
福伦皱了皱眉,放下书卷,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起来说话,什么事这么郑重?”
“儿子不起来。”福尔康仰头望着父亲,眼里的光在灯光下亮得惊人,“此事关乎儿子一生幸福,若阿玛不答应,儿子就长跪不起。”
福伦见他神色坚决,不似玩笑,心里己猜出几分,却还是沉声道:“你且说说看。”
“儿子想求阿玛向皇上提亲,求娶小燕子。”福尔康一字一顿,清晰地说出这句话,说完,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在等待一场审判。
书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烛火跳动的噼啪声。福伦看着儿子,眉头皱得更紧了,手指在案上轻轻敲击着,半晌才开口:“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小燕子是皇上亲封的还珠格格,虽说是义女,却也身份尊贵,岂是说娶就能娶的?”
“儿子知道。”福尔康的声音很坚定,“儿子不是要娶还珠格格,是要娶小燕子。儿子想求皇上恩准,让小燕子褪去格格身份,以民间女子的身份嫁入福家。”
“胡闹!”福伦猛地一拍桌子,案上的砚台都震得跳了跳,“你当皇家身份是儿戏吗?说褪去就褪去?皇上若是怪罪下来,我们福家担待得起吗?”
“阿玛!”福尔康抬起头,眼里满是恳切,“您也见过小燕子,她是什么性子您最清楚。她根本不是能被困在宫里的人,留在那里,迟早会出事!她在宫里这些日子,看着快活,可儿子看得出,她心里苦,她想念大杂院,想念会宾楼,想念那些无拘无束的日子。”
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柔,却带着一种执拗的力量:“儿子爱她,不是爱她的格格身份,是爱她的真,爱她的野,爱她不管经历多少事,眼里都能透着光。儿子想给她自由,让她能像从前那样,笑着跑着,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不用再背那些劳什子规矩。”
福伦看着儿子通红的眼眶,心里渐渐软了下来。他想起小燕子每次来府里,总是蹦蹦跳跳,嘴里喊着“福大人好”,手里还不忘塞给自己一串刚买的糖葫芦;想起她跟着尔康练剑,笨手笨脚却不肯认输,摔在地上还能哈哈大笑;想起皇上不止一次在他面前说“这丫头若是生在寻常人家,定能活得更自在”。
“你可知此事有多难?”福伦的声音缓和了些,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皇上虽疼小燕子,可皇家颜面大于天,岂能容一个格格说弃就弃?再者,紫薇那边……”
“紫薇那边,儿子会去说清楚,会尽己所能弥补她。”福尔康立刻接话,“可儿子不能因为这些,就眼睁睁看着小燕子被困在宫里,一点点磨掉性子。阿玛,您常教儿子‘大丈夫行事,当以心为重’,儿子现在就是遵从本心,求阿玛成全!”
他重重磕了个头,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若是皇上怪罪,儿子一力承担,绝不让阿玛和福家受牵连!儿子只想护着她,护她一世安稳,一世自由。”
福伦看着儿子挺首的脊梁,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一股子执拗,认定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他叹了口气,拿起案上的茶盏,抿了一口,茶水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开来。
“你以为为父没看出来吗?”福伦的声音带着几分怅然,“你看小燕子的眼神,早就不一样了。从前你眼里只有家国天下,如今……却多了牵肠挂肚。”
他放下茶盏,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你可知,一旦皇上恩准小燕子褪去身份,她就不再是格格,你娶的,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民间女子,这对你的仕途,对福家的名声,都有影响。”
“儿子不在乎!”福尔康立刻道,“仕途再顺,名声再响,若不能护着心爱的人,又有何意义?儿子宁愿守着她,过些平淡日子,也不愿看着她在宫里委屈自己。”
福伦沉默了许久,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影。他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曾为了福伦夫人,拒绝过皇上指婚的贵女,那时的决心,与此刻的儿子如出一辙。
“罢了。”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却也带着几分释然,“你既己下定决心,为父便替你走一趟。只是皇上那边,能不能成,还要看天意。”
福尔康猛地抬起头,眼里瞬间涌出狂喜,几乎要落下泪来:“阿玛!谢阿玛成全!”
“先别高兴得太早。”福伦摆摆手,“皇上若是问起,你可知该如何说?”
“儿子知道。”福尔康的声音很坚定,“儿子会告诉皇上,小燕子天自由,留在宫里实属委屈,儿子愿与她共度一生,不求她身份尊贵,只求她平安喜乐。若皇上恩准,儿子定会对她一心一意,绝不负她;若皇上不准……”
他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决绝:“儿子便求皇上恩准儿子卸甲归田,带她远走他乡,哪怕粗茶淡饭,也甘之如饴。”
福伦看着儿子眼里的光,终于露出一丝笑意,那笑意里,有无奈,有心疼,却更多的是理解。他站起身,走到福尔康身边,亲手将他扶起:“痴儿,哪用得着卸甲归田。皇上虽重规矩,却也重情义,或许……他也盼着小燕子能得个好归宿。”
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明日一早,为父便进宫面圣。你且在家等着,莫要声张,更别让小燕子察觉,免得她胡思乱想。”
“儿子明白!”福尔康用力点头,眼眶依旧泛红,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融融的,连带着空气都变得清甜起来。
走出书房时,夜风格外清爽,带着院子里栀子花的香气。福尔康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圆圆的,亮亮的,像小燕子笑起来的眼睛。他仿佛己经看到,小燕子褪去格格装,穿着一身素净的布裙,提着裙摆跑出福府,往会宾楼的方向跑去,柳青柳红在门口笑着等她,而自己,就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笑出了声。
他深吸一口气,脚步轻快地往小燕子的住处走去。他要守着她,等她醒来,等一个好消息。不管前路有多少风雨,他都要牵着她的手,陪她回到属于她的天地里去,让她永远做那个无拘无束、笑靥如花的小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