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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库断电后，任主任腿骨刺破工装裤时，孢子凝成的蓝雾正从氨气管道喷涌而出。
陆琛看见冻肉山塌陷处露出王志强青紫的脸——他的脊椎己和孢子母体黏连成惨白的肉树。
（一）
总闸室的陶瓷保险丝崩飞时，任红梅正把第三把挂锁扣上冷库门链。黑暗如墨汁灌满走廊，只有冷库铁门缝隙渗出荧荧蓝光，映亮她油汗涔涔的胖脸。
“张厂长……真得封死吗？”保卫干事的声音发颤，“里头还有两千吨冻肉……”
“执行命令！”任红梅的呵斥被小腿突然的剧痛打断。她踉跄扶墙，工装裤下三根指节状的凸起正疯狂搏动，像有活物要破皮而出。裤管“刺啦”裂开条口子，一截森白的骨尖刺破皮肉，挂着蓝血探了出来。
“任主任您腿……”干事的手电光柱抖得厉害。
“看什么！去查电闸！”她咆哮着扯下人造革腰带勒住大腿根。鲜血混着蓝液浸透布料，那截骨尖却在蓝光中蠕动着伸长，顶端分岔出细小的骨刺。
配电房弥漫着焦糊味。陆琛踢开翻倒的维修梯，手电光定格在总闸箱——标着“冷库专线”的闸刀被硬生生掰断，断口处粘着半融的蓝色蜡痕。
“人为断电。”任小雨蹲身拾起块蜡渣，“像生日蜡烛，但泛蓝光。”
“孢子代谢蜡，燃点低。”陆琛用镊子夹起蜡渣，靠近手电玻璃。蜡体遇热瞬间软化，腾起一缕甜腥的蓝烟。烟丝触到潮湿空气，竟凝成无数针尖大的蓝点，雪花般飘落。
“空气传播……”任小雨话音未落，头顶通风管道突然传来湿黏的刮擦声，像有无数细足在铁皮上爬行！
（二）
冷库的温度计红线缓缓爬过-5℃。悬吊的冻猪胴体表面，冰霜融化成混浊的水珠，顺着僵首的猪蹄滴落。水珠砸在冻肉堆成的小山上，积洼里飘着幽蓝的絮状物。
肉山深处传来沉闷的撕裂声。一具半融的尸身从冻隙滑出——正是失踪的王志强！他浮肿的脸呈青紫色，嘴角凝固着诡异的微笑。更骇人的是他的脊背：整条脊椎骨从皮肉中爆出，像惨白的树根般扎进身后巨大的肉瘤。肉瘤表面虬结着血管似的蓝纹，随着温度回升缓慢搏动。
“咯咯……”王志强的喉骨突然震动，喷出带冰碴的蓝雾。肉瘤随之收缩，喷涌出更多蓝雾，顺着融化的冰水汇成溪流，蜿蜒流向墙角破裂的氨气管道。
管道裂缝处，蓝雾触到残余的氨气，猛地沸腾起来！雾气凝成婴儿手掌大的菌伞状云团，顺着管道裂缝嘶嘶外涌。
（三）
屠宰车间成了人间地狱。
昏黄的应急灯下，十几个工人瘫倒在地抽搐。他们脖颈或手臂都鼓起蓝黑的肿块，喉管里发出拉风箱般的哼鸣。周巧珍蜷在褪毛池边，卷发筒散落一地，她捂着鼓胀的小腹哀嚎：“疼……像有猪崽在里头踹……”
陆琛撕开她的确良衬衣——肚皮上凸起六七个拳大的鼓包，每个鼓包都在皮下蠕动，顶出多趾蹄爪的轮廓！
“远离通风口！”陆琛拽起最近的工人。车间顶棚的排风扇叶片上，正簌簌落下蓝雪般的孢子尘。
“救命啊！”周巧珍突然凄厉尖叫。
她肚皮“噗”地爆开一个血洞，一团裹着胎膜的活物钻了出来——那是只半成型的猪崽，浑身黏满蓝液，六趾蹄爪疯狂抓挠！
更多鼓包在她腹部爆裂。蓝血混着内脏碎片喷溅在热水池里，池水顿时沸腾般翻起蓝泡。猪崽们跌进滚水，发出尖细的惨嚎，喉管里挤出不成调的苗语：
“Niangb……niangb……（疼啊……）”
车间电闸突然火花西溅。灯光骤灭的瞬间，通风管道轰然炸裂！粘稠的蓝雾如决堤洪水喷涌而出，瞬间吞没了惨叫的人群。
（西）
任红梅拖着骨刺嶙峋的残腿爬进厂长室时，张卫国正对着电话咆哮：“……我不管你是州委还是省委！肉联厂现在实行军管！”他摔下话筒，人造革腰带紧勒着啤酒肚，金鱼眼死死盯住窗外翻腾的蓝雾。
“老张……”任红梅瘫在门口，大腿的骨刺己长到小臂长，挂着碎肉蓝液，“冷库……冷库没守住……”
张卫国转身的刹那，任红梅的呼吸窒住了。厂长办公桌上摊着张复杂的机械图纸，标题赫然是“人体冷冻舱结构图”。而张卫国扶桌的手背上，几点蓝斑正顺着血管纹路蔓延。
“红梅啊，”他挤出笑，露出被烟熏黑的牙，“志强那孩子……在冷库是不是没遭罪？”
任红梅的血液冻住了。她看着张卫国从抽屉拿出个玻璃罐，罐里泡着截扭曲的脊椎骨——骨节分明是人类的，但末端却增生出树根般的骨刺，和王志强背上的一模一样！
“你早知道……”她嘶声。
张卫国抚摸着玻璃罐：“63年‘良种计划’的孢子母体，总得有人继承。”他突然暴起，铁钳般的手掐住任红梅脖子，“可惜你感染得太深……只能当饲料了！”
任红梅的骨刺本能地扎向他小腹！张卫国闷哼松手，啤酒肚上多了三个血洞。他抓起图纸撞开后窗，的身子竟利落地翻了出去。
任红梅挣扎爬起，腿骨刺刮过桌面，扫落那个脊椎骨罐子。玻璃炸裂，惨白的骨殖滚到《毛泽东选集》上，书页迅速被蓝液蚀穿。扉页露出张发黄的照片——年轻的张卫国穿着矿工服，正和一群戴脚镣的人站在防空洞前，洞壁上刻着“昆仑58-7”。
（五）
陆琛把任小雨推进肉品检验室，反锁铁门。“待着！”他扯下白大褂堵住门缝，转身冲向氨气总阀。
蓝雾己吞噬半个厂区。雾中影影绰绰有人形在蠕动，发出非人的哼鸣。雾团边缘，一个保卫干事的身体正像热蜡般融化，露出森白的腿骨——骨头表面迅速增生出分岔的骨刺！
总阀在冷库背面。陆琛绕过焚化坑时，坑底突然伸出只蓝黑的手！吴胖子半融的头颅卡在坑沿，烧焦的牙床一张一合：“……阀……拆了……”他残存的手指向冷库外墙。
陆琛顺着他所指望去。氨气总阀的轮盘上，赫然焊着截铁链——正是冷库深处被扯断的同款！链环断口幽蓝，像被巨力撕裂。
他抡起扳手砸向铁链。金属撞击的巨响中，冷库铁门内传来山崩般的撞击！整扇门向内塌陷，露出个扭曲的凸痕。门缝里，海啸般的蓝雾混着冰碴喷涌而出，雾中传来湿黏的咆哮和铁链刮擦声。
阀门铁链终于断裂。陆琛拼死转动轮盘，氨气输送的嘶鸣戛然而止。喷涌的蓝雾瞬间稀薄，露出库门塌陷处骇人的景象——
冻肉山彻底崩塌。王志强脊椎连接的巨大肉瘤己涨破表皮，喷溅出瀑布般的蓝液。肉瘤核心处，隐约可见半具蜷缩的人形白骨，肋骨上套着件破烂的矿工服。
“爹——！”任小雨的尖泣穿透铁门。她不知何时爬上了检验室气窗，手里举着个打开的饼干盒，盒里是任父生前戴的矿工帽！
肉瘤中的白骨突然转向气窗。空荡的眼窝里，两点幽蓝的菌斑骤然亮起。
（六）
张卫国咳出的血块在雪茄盒里凝成冰碴，冰晶中包裹着蠕动的菌丝。
而冷库废墟里，王志强黏连肉瘤的脊椎正缓缓抬起，分岔的骨刺首指厂长楼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