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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音怔了一下，正要唤人，帘幕己经掀起，乾隆大步踏入，眉眼松朗，语气带笑。
“今这里，倒是热闹得紧。”
“皇上，”容音起身行礼，柔声道，“您今日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乾隆伸手将她扶住，笑道，“朕批完折子，便来看看，小燕子呢？”
明玉一时犹豫，未敢开口。
永琮放下笔，规规矩矩起身行礼后，小声道。
“皇阿玛，小燕子……好像，是听到皇阿玛来了才跑的。”
乾隆微怔，目光轻轻一顿，“跑了？”
容音望着永琮，柔声问道，“永琮，你知道怎么回事？”
永琮有些局促，“她可能是有点……还记着今日神射营的事。”
“她是记仇？朕训她两句，她还委屈上了？”乾隆眉心皱了皱。
“她说……皇阿玛的脸比靶心还黑。”永琮小声补充。
“我们回来的时候，妹妹还在嘟囔，说‘阿玛都不疼我了’。”
乾隆闻言，哑然失笑，却也无奈，“这丫头。”
容音低头掩唇，眼角含笑，“小孩子心性，一点点情绪都藏不住。”
“她最记挂的便是皇上，皇阿玛训斥，她当然不高兴。”
乾隆拂袖在榻前坐下，拿起桌上小燕子没写完的描红本。
一眼便看见右下角密密麻麻画了三只哭脸的小猫，一只顶着圆帽，一只穿着箭衣，还有一只头发竖起像炸毛。
他眯眼一看，忍不住笑了，“这是……画朕呢？”
乾隆摇头，“她倒有本事。”
他放下描红本，看了一眼偏殿方向，“这丫头跑得倒快，朕今夜便在这歇，看她躲到什么时候。”
“她啊，皇上只要不找她，小半个时辰就自己蹭回来了。”
“朕倒要看看她忍得住不来看朕。”
而此时，小燕子正蹲在偏殿后头的小暖阁内，抱着一个荷包垫子缩成一团。
魏璎珞悄悄走进来，压低声音唤，“格格？”
“嘘！”小燕子警惕地竖起两根手指，压在唇边，“皇阿玛是不是还在正殿？”
“是。”魏璎珞轻声笑着，“皇上刚才还翻你描红本了。”
“他看到我画的小猫啦？”
“看见了。”
小燕子哼了一声，“谁让他今天凶我，……”
魏璎珞忍着笑道，“可皇上训你，是因为你偷偷跑到神射营了。”
“可我又没惹祸，我只是想看看二哥。”她鼓着脸，“他不疼我了。”
魏璎珞蹲下来，柔声道，“皇上若不疼你，怎么会笑着翻你的作业，还问你去哪了？”
小燕子愣了一下，小手揪着绣垫不说话。
“奴婢还听说，皇上今日来第一句话，就是问你吃了没有。”
“……真的？”
魏璎珞点头，“骗你干嘛？你若不回去，待会儿皇上真走了，你可就见不到了。”
小燕子眼珠一转，脸上的小倔强摇摇欲坠。
“他要真走了，我也……也不稀罕。”她嘴里硬着，脚己经偷偷往外挪。
魏璎珞退后两步，笑着不语，片刻后，一团红影蹭地一声冲出了暖阁，飞快地朝正殿跑去。
乾隆正端着茶盏同容音说话，忽然感觉袖口一沉，低头一看。
小燕子己经贴在他腿边，小手还扒着他袖子，眼珠滴溜溜地看他。
“你还知道回来？”乾隆抿着嘴角，语气似笑非笑。
小燕子抬头看他一眼，又飞快转开，声音闷闷的，“我回来看看……皇阿玛是不是还在。”
乾隆眯眼，“你若再慢一步，朕就走了，你这丫头还记仇？”
小燕子哼了一声，嘴角却己经来，“我才不记仇。”
“朕都被你画成猫了，还不记仇？”
“我画得很可爱呀！”小燕子立刻辩解。
乾隆终于笑出声，伸手将她抱到腿上，点着她额头，“你这张小嘴，越长越伶俐了。”
乾隆揽着怀里的小燕子，语气终于带上了熟悉的宠溺。
“那你以后乖些，别再跑神射营。”
殿中笑声温柔，夜风拂过帘幔，小燕子软软地窝在乾隆怀里。
心头所有的小别扭、所有小委屈，都随着那熟悉的怀抱慢慢散去。
乾隆抱着小燕子坐在榻上，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头看着她己半合着眼。
整张小脸贴在他胸口，嘴里还含糊地咕哝一句。
“阿玛今天的脸色就是比靶心黑……”
乾隆一怔，随即忍俊不禁，低声笑着在她后脑轻点了一下，“你再说一遍？”
小燕子眯着眼装睡，一动不动。
“哼，倒学会装了。”乾隆轻声道，眼神却柔和得能化开夜色。
容音从旁拿了薄毯来，替父女俩搭上。
乾隆将她搂得更紧些，静默片刻，像是叹了一口气，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朕啊，前头几个儿子，生的时候欢喜，长大了却越发拘谨。”
“永琏和永琮虽好，却太懂事了，像你；永琪聪慧，但藏得多了点。”
乾隆近几日事多，没空来长春宫陪着小燕子和永琮玩耍，还是会召他们去养心殿查问功课。
富察容音为小燕子梳好发髻，俯身细细打量了一番。
“这几日去乾清宫莫要任性，你皇阿玛今日心事多，别再缠他撒娇。”
她一手揣着帕子，一手握着描红本，嘴里却念叨着“《大学》第一章，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乾清宫今日并无大朝，只几位近臣奏事而后散。
乾隆换了常服坐于御榻，手中正翻阅着小燕子上次交的功课。
笔迹歪斜，字里行间却透着股子生气。
“这丫头倒也真敢写，‘《孟子》说话太多，不如《论语》简明’……”乾隆摇头笑着，“朕倒真想听听她如何解释‘简明’。”
他刚把那描红本放下，李玉恰好进来禀报
“启禀皇上，云澈公主在外求见，说是来复背功课。”
乾隆点头，“让她进来。”
“皇阿玛，我把大学都背下来了！”
乾隆扶住她，“上次你说记住了，背到一半就咬舌了。”
“今天不一样了。”小燕子自信满满
乾隆正待逗她几句，忽听内侍再次来报，“郎世宁携他的弟子班杰明，求见皇上。”
乾隆眉心动了动，“进来吧。”
小燕子本还想说话，见乾隆神色一肃，也站在一旁不吭声了。
眼神却滴溜溜地转着，望向殿门方向。
帘幕一掀，郎世宁一身绸袍，身后跟着一位少年，金发灰瞳，身形瘦高，手中执着素描夹册，面容尚带稚气，却步伐稳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