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云斋的名字美则美矣,却怎么看都不像是一般闺阁女子的住所。
许舒窈问巧薇与雨竹,两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这里许久未住人了,之前也不晓是做什么用途的。
许舒窈便不再问,问了亦不能改变什么。
他们是客人,难道还能自己挑选住处不成?
但既然此处离外院近,那她往后就得更小心着些了,没事不要出去,只窝在屋内就是。
姨母是有意还是无意姑且不论,但姨母这样一个安排己经把她摆在了一个不太光彩的位置,这一点端看方才萧谨荣的态度就知道了。
早膳是之前郑嬷嬷早让惠香去府内的大厨房领好的,一碟素馅包子,两个春饼,外加两碗小米粥。
许舒窈用了小半碗米粥、一个包子便饱了。
舒衡米粥用得少,倒是把个春饼吃得干净,又接了阿姐递到他面前的包子吃着。
虽然是简单的食物,但国公府的厨子大抵是与旁处不同的,即便是最基础的米粥,也熬制得浓稠软糯,入口即化。
待放了碗著漱了口,许舒窈才想起二表哥送的礼物,忙让巧薇取来匣子。
一个紫檀木雕花的小匣,光这匣子只怕就要花个二两银子去。
打开后,见里面赫然躺着块微黄透明的青田石,触之温凉滑腻。
许舒窈的眸光一亮,这莫不是青田石中的佳品灯光冻?
灯光冻因光照下灿若灯辉而得名,是篆刻印章的上品。
怪不得萧谨珊都想要呢,果然是好物!
凡喜爱书画之人也多喜爱收藏印章,更不用说这样世间稀少的灯光冻制成的印章了。
许舒窈也不例外,只是这么多年来她手头并不宽裕,许父生前是清官,不多的俸?还要供养许府那一大家子。
是以他走后,大伯母又打起了侄女儿的主意,想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好歹能刮下一层来。
但她眼中的骆驼与国公府的大管事比只怕都是不如的,方才听巧薇说国公夫人的管事都在这京城置了三进的宅子呢。
许舒窈想着娘亲留给她的一千两银票,那几乎就是她全部的家产了,至于父亲倒是留下几方砚台、书画,但那都是不能变现的死物。
在这国公府的深宅大院里过活,她与阿弟往后都需要银子,便是下人也得打点着。
许舒窈很庆幸离开湖州前脱手了几本画册,这生财之道太过惊世骇俗,她不敢让任何人知晓,便是帮其售卖的管事,也只说是一性情洒脱的丹青圣手所作。
不过几本,便在湖州城掀起了不小的风浪,后来几经腾挪,竟炒至五十两银子一本。
许舒窈想着自己脱手时一本画册也不过十两银子,心中不免暗自咋舌,早知道就该多画几本的。
此番来了京城,倒是不好当着丫鬟的面动笔了。
如此她又不得不叹了口气。
不远处,惠香便见她这个新主子拿着那块石头又是惊喜又是叹气的模样,也不知怎么地就犯了难?
一块石头,不光用那般名贵的匣子装着,还引得表姑娘如此丰富的情绪变化,那显然不是块普通的石头,而是玉石吧?
惠香好歹也在国公府混了近半月,并不算完全没有见识。
就这样到了晚上的时候,便有锦华堂来人让两姐弟过去,许舒窈才将将用过晚膳,稍微整理过便跟着丫鬟往门外走。
巧薇与跑腿的婢子认识,贴近她身旁悄声问:“可是二老爷回府了?”
那婢子并未马上回复,而是侧头看来,见新进府的表姑娘果然生得极好,想到锦华堂里下人口中的传言,也不敢藏着掖着,回话的声音甚至刻意放大了些,似是要卖许舒窈一个好似的,“正是呢,二老爷才用过饭,听说姑娘姐弟来了,便使奴婢唤过去见一见。”
萧二老爷?
萧二老爷是己逝老国公的第二子,其母原是一个战死的同僚之后,因无处可去寄养在国公府,后被抬为姨娘,听说前些年才故去。
萧二老爷作为正七品的南城兵马司的一个小小的副指挥使,平日里的职能便是维护南城的市场秩序,救火救灾之类的。
京城勋贵之家的子侄大都如此,地位尊贵却做着些无足轻重的活儿混着。
除非能像萧家大老爷一样,有领兵打仗的本事。
又或是像萧家大公子萧墨,虽人在京城,却掌着禁军上十二卫,官职首逼正二品。
甚至得皇上重用的清远侯府二公子王绍玮,别看目前还只是个金吾卫的正五品左郎将,却有调动兵士之能,旁人见了亦不敢小觑。
不光许舒窈在听那婢子说话,许舒衡也竖着耳朵听着呢!
两人的父亲也曾是通过科举考试的举人,虽然事务繁多,却也没忘独子的学业。
舒衡眼下才七岁,己经学完《三字经》、《千字文》、《弟子规》等启蒙书籍,目前正开始读《论语》。
只是自许二老爷故去后,原先教他的老先生回了乡,许舒窈这个阿姐才临时代了先生的差事。
但这终究不是长远之计,许舒衡日后是要走科举这条道的,是以必得进真正的族学才行。
想着这些,对于接下来见萧二老爷,两姐弟都暗暗提起十二分的小心来。
萧二老爷这会儿己经除去官服,正与继夫人陈氏边用茶边说着话。
许舒窈姐弟进去后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舒窈是女孩子,萧二老爷稍稍问过几句湖州与这一路的情况便罢。
对许舒衡这个侄儿,却是要关心许多,问他几岁,都读了些什么书,之前可有请坐馆先生。
听他说眼下在读《论语》,甚还像模像样的考了个论语里靠前的一段话问其释义。
许舒衡才斟斟开始学,答得并不算好,萧二老爷却很是满意。
在他看来,七岁的男孩儿,刚失了父亲,能有这份向学的劲头己是不易。
接下来他大手一挥:“行了,明日我就去与沈家说说,让你跟着老三的孩子一起到沈家族学读书!”
许舒衡忙起身谢过姨父,边上的舒窈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萧二老爷走的时候,又吩咐夫人去他那儿拿些孩子读书用的笔墨纸砚,问其可有小厮,让拨个人帮着捧书袋子。
陈氏自连连应是,侄儿得了夫君的重视,总归是件好事。
不过她并不以为然,才七岁,哪能真看出个好歹来,这究竟能不能成才还八字都没一撇呢。
只是张罗这些时她心里不由得又是一动,这侄儿不也是无靠吗?
若他日后出息了,还不得回报这个给过他庇护和帮助的姨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