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沈聿白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象征着未知与生死的手术室大门。
林晚痛苦蜷缩的画面、仪器警报的尖叫、陆予辰凝重的表情……在他脑海中疯狂闪现。恐惧,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恐惧,紧紧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方舟计划”的进展、与母亲的对抗、商业帝国的博弈……在眼前这扇门背后正在进行的生死时速面前,都变得如此微不足道!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财富和权势在生命面前,是多么的苍白无力!他引以为傲的掌控力,在此刻彻底崩塌!
他只能像个最无助的囚徒,被困在这条冰冷的走廊里,等待着命运的宣判。所有的算计、所有的谋略都失去了意义。他唯一的“行动”,就是倾尽所能,调动他所能触及的一切顶级医疗资源,为门内的她和孩子,争取哪怕多一丝生的希望!
悔恨如同毒藤,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如果她真的出事……如果孩子……这个念头一起,就带来一阵灭顶般的窒息感!他猛地闭上眼,双手死死攥成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疼痛来压制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恐慌。
“沈先生,”旁边的金发助理放下平板,语气带着专业的凝重,“史密斯教授和陆院长正在全力协同控制宫缩,评估胎儿状况。目前宫缩强度有所减弱,胎心减速情况暂时稳定。但孕周太小,风险依然极高。他们需要时间,也需要……一点运气。”他看了一眼沈聿白毫无血色的脸,补充道,“您送来的完整档案和基因筛查报告非常及时,对排除某些罕见并发症很有帮助。”
沈聿白猛地睁开眼,眼底布满了血丝,声音沙哑得厉害:“保大人!不惜一切代价……先保大人!” 这句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和深沉的恐惧。孩子……他当然渴望!那是他的血脉!
但在这一刻,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林晚必须活着!她不能有事!他无法承受失去她的后果!那个认知,比失去孩子更让他感到灭顶的恐惧!
金发助理被他眼中那浓烈的、近乎绝望的恳求和恐惧震慑了一下,郑重地点点头:“我明白。史密斯教授和陆院长都是最优秀的医生,他们会尽全力的。”
沈聿白颓然地靠回墙壁,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他仰起头,看着走廊顶灯刺眼的光晕,喉结剧烈地滚动着。
保大人……这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灵魂上。这是他迟来的、用生命作为砝码的抉择。是他对过去五年漠视和伤害的,最沉重的忏悔。
走廊尽头,电梯门无声滑开。陈明律师快步走了出来,她显然刚刚处理完紧急事务赶回来,脸上带着奔波后的疲惫,但眼神锐利依旧。她一眼就看到了靠在墙边、形容憔悴的沈聿白,以及他身边那位显眼的外国专家助理。
陈明的脚步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惊讶、审视,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震惊。她快步走到手术室门口,隔着玻璃看了一眼里面紧张忙碌的景象,然后转向沈聿白,声音低沉而首接:“史密斯教授是你请来的?”
沈聿白没有看她,目光依旧死死锁着手术室的门,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嗯”。
“档案也是你提供的?”陈明追问。
“嗯。”依旧是沙哑的单音。
陈明沉默了几秒,看着沈聿白那如同困兽般痛苦煎熬的侧影,看着他脚下散落的空水瓶,再联想到他刚才那句嘶吼出来的“保大人”……她心中那堵对沈聿白筑起的绝对敌意的坚冰,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这不再是一个冷酷的掠夺者,更像是一个被恐惧和悔恨彻底击垮的男人。
“林晚不会有事的。”陈明的声音难得地缓和了一些,带着一种陈述事实的笃定,“陆予辰在,史密斯教授在,他们是最好的。” 这话,像是在安慰沈聿白,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沈聿白依旧没有回应,只是攥紧的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缓慢爬行。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几个世纪。
突然!
手术室门上方那盏刺眼的“手术中”红灯,“啪”地一声熄灭了!
紧接着,门被从里面推开!
陆予辰率先走了出来,他摘下口罩,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但眼神中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亮光!他身后,护士小心翼翼地推着一个透明的、如同微型太空舱般的恒温箱!
恒温箱里,躺着一个皮肤通红、布满皱褶、小得让人心疼的婴儿!他(她)身上连着各种细小的管线,小小的胸膛在透明的罩子下微弱却顽强地起伏着!紧接着——
“哇啊——哇啊——”
一声微弱、细嫩、却异常清晰的啼哭声,如同天籁之音,骤然划破了走廊里死寂的空气!
这声音,如此微弱,却又如此震撼!充满了新生命不屈的呐喊!
沈聿白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身体猛地一震,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目光死死地、难以置信地投向那个恒温箱!投向那个发出啼哭的、小小的、脆弱却生机勃勃的生命!
他的孩子!
他和林晚的孩子!活着!
巨大的冲击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他!所有的恐惧、焦虑、悔恨、痛苦……在这声微弱的啼哭面前,都化作了汹涌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狂潮!他的瞳孔骤然放大,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眼眶瞬间通红,一股滚烫的热意毫无预兆地冲上眼底!
他下意识地向前踉跄了一步,似乎想靠近,想看清那个小小的身影,却被金发助理和陈明同时拦住了去路。恒温箱被护士们迅速而小心地推向了早产儿监护中心(NICU)的方向,那微弱的哭声渐渐远去。
沈聿白僵在原地,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灵魂。他眼睁睁看着那个承载着他血脉、刚刚向世界发出第一声呐喊的小生命被推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骤然松开,带来一阵窒息般的剧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而复得的巨大狂喜!
泪水,终于再也无法抑制,汹涌地冲破了堤坝,从这位向来以冷酷示人的商业巨子眼中滚落,无声地滑过他苍白的脸颊,砸落在冰冷光洁的地面上。
他像个迷路的孩子,茫然地、无助地看向陈明,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前所未有的卑微和恳求:
“她……林晚……她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