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小时的等待,比之前的等待更加煎熬。林晚坐在最角落的位置,背脊挺得笔首,双手紧紧交握放在膝盖上,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她死死盯着地面瓷砖上一条细微的裂缝,大脑一片空白,又仿佛有无数个念头在疯狂冲撞。
祈祷着是虚惊一场,又恐惧着那可能的结果。福利院的清冷、沈家的压抑、新家的温暖……无数画面碎片般闪现。
如果真的是……她该怎么办?沈聿白那张冰冷的脸再次浮现,带着审视和……厌烦?这个孩子,会成为他眼中一个意外的、需要处理的麻烦吗?
一个他急于彻底切割的过去留下的、不受欢迎的印记?
不!不能让他知道!绝对不能!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混沌的思绪,瞬间变得无比清晰和坚定。
离婚协议签得清清楚楚,财产分割、各自安好、两不相欠!这个孩子,如果真的存在,那就是她林晚一个人的!是她血脉相连的亲人!和沈聿白,再无任何瓜葛!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的疼痛带来一丝病态的清醒。
“林晚!” 检验科窗口播报的机械女音清晰的声音像一道惊雷,在嘈杂的走廊里炸响。
林晚浑身一激灵,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快眼前甚至黑了一下。她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扑到窗口前,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耳欲聋。
窗口里递出一张A4纸大小的报告。
她颤抖着手接过来。目光死死地盯住那一串数值。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医院的嘈杂、护士的询问、周围人的走动声——都像是隔着厚重的水幕传来,模糊不清,遥远得如同另一个世界。只有心脏在空荡荡的胸腔里沉重地、一下一下地撞击着肋骨,带来沉闷而真实的钝痛,提醒着她这不是梦。
怀孕了。
真的……怀孕了。
在她刚刚挣脱过去、以为迎来新生的时候。
那张报告单,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几乎拿捏不住。
绝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瞬间淹没了她。她失魂落魄地转过身,甚至忘了拿回就诊卡,脚步虚浮地离开检验科窗口。走廊顶灯惨白的光线刺得她眼睛生疼,消毒水的气味浓烈得令人窒息。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影都成了模糊晃动的虚像,她感觉自己像个孤魂野鬼,飘荡在这不属于她的喧嚣里。
怎么办?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个念头疯狂地盘旋着。
就在她心神剧震、魂不守舍地低着头,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的瞬间,拐角处一个穿着蓝色清洁工制服、推着清洁车的中年女人急匆匆地走来,似乎急着去清理某个地方。林晚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惊涛骇浪里,对周遭毫无察觉,首首地撞了上去!
“哎哟!”清洁工大姐低呼一声,手里的清洁车被撞得一歪,里面的拖把、水桶哐当作响,污水溅出来一些。
“对不起!对不起!”林晚被这突如其来的碰撞惊得回神,吓得脸色更白,慌忙道歉。出于本能,她下意识地弯腰想去帮忙扶稳那辆摇摇晃晃的清洁车。
就在她弯腰低头的刹那——
那张被她下意识紧紧攥在手心里、几乎被汗水浸湿揉皱的、带着宣判结果的报告,像一只挣脱了束缚的、宣告命运的小小蝴蝶,轻飘飘地从她汗湿的指间滑落,打着旋儿,不偏不倚地掉在了刚刚被清洁工拖过、还残留着湿漉水渍的光洁大理石地面上。
“啊!我的……”林晚惊呼一声,脑子嗡的一声,瞬间意识到掉出去的是什么!恐慌达到了顶点!她什么也顾不上了,立刻蹲下身,伸手就要去捡。
然而,一只骨节分明、戴着价值不菲的铂金腕表的手,却比她更快一步。
那只手,干净、修长,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养尊处优的优雅和不容置疑的力量感。它极其自然地、甚至是带着点习惯性的掌控意味,稳稳地、准确地拈起了那张湿漉漉、皱巴巴、却清晰显示着结果的报告单。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顺着林晚的脊椎瞬间窜遍全身,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视线沿着那只昂贵腕表,向上移动,掠过熨帖的深色西装袖口,最终,定格在手的主人那张轮廓分明、此刻却写满了惊愕与难以置信的脸上。
走廊顶灯惨白的光线,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将他眼底瞬间掀起的惊涛骇浪和席卷而来的、足以吞噬一切的风暴,照得清清楚楚,无处遁形。
沈聿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