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时间凝固了。
走廊顶灯惨白的光线，将那张湿漉漉、皱巴巴的报告单，照得纤毫毕现，也毫不留情地将沈聿白脸上每一寸细微的表情变化，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
惊愕。难以置信。怀疑。随即是山呼海啸般席卷而来的风暴，在他深邃的眼眸里翻腾、积聚，几乎要冲破那层惯常的冰冷自持。
他捏着那张薄薄纸条的手指，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铂金腕表的表盘反射着刺眼的光。
林晚僵在原地，寒意从脊椎一路窜上天灵盖，西肢百骸都冻成了冰雕。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动，耳边只剩下自己心脏疯狂撞击胸腔的轰鸣声，震得她头晕目眩。怎么会是他？！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个念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尖叫。
“这……”沈聿白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像是砂纸摩擦过喉咙，他死死盯着纸条，又猛地抬起眼，目光如利箭般射向林晚苍白失血的脸，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审视，“是你的？”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林晚紧绷的神经。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恐慌和一种被当众剥光的羞耻感瞬间淹没了她。
清洁工大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似乎被这诡异而凝重的气氛吓住了，推着清洁车，小心翼翼地贴着墙根溜走了。走廊这一角，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那张宣告着意外和混乱的纸条。
沈聿白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瞬间带来了沉重的压迫感，几乎将她笼罩在阴影里。
他身上清冽的、带着昂贵雪松气息的古龙水味，此刻闻起来却充满了侵略性。“说话！”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怒，引得不远处几个候诊的人侧目。
那声音像一记鞭子，抽醒了林晚被冻僵的神智。
不行！不能在这里！不能被他这样逼问！一股强烈的求生欲猛地爆发出来。她几乎是凭借着本能，猛地伸手，快如闪电地去抢夺他手中的纸条！
沈聿白显然没料到她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手腕下意识地向后一缩。林晚的手指只堪堪擦过他的袖口，扑了个空。但她要的也不是纸条本身！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她趁着沈聿白注意力被转移的刹那，身体像泥鳅一样，猛地从他身侧的缝隙里钻了出去！
“林晚！”沈聿白低吼一声，蕴含着滔天的怒火。
林晚什么也顾不上了。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朝着医院大门口的方向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
拖鞋敲击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发出啪嗒啪嗒急促而慌乱的声响，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她不敢回头，心脏在喉咙口狂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眼前阵阵发黑，只凭着本能朝着那片代表着“外面”的光亮冲去。
冲出医院大门，初夏上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她眯了一下眼睛，脚步不停。一辆出租车刚好在门口下客，她几乎是扑上去拉开了车门，钻了进去。
“开车！快开车！”她喘着粗气，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惶，不停地回头看向医院大门的方向。
司机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但职业素养让他立刻踩下油门：“姑娘，去哪儿？”
“蓝……蓝楹小筑！快！”林晚报出地址，身体重重地陷进后座，双手紧紧抱着自己，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首到车子驶离医院，汇入车流，再也看不到那栋白色建筑，她才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下来，后背一片冰凉，全是冷汗。
医院门口，沈聿白追了出来。他站在台阶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鹰隼般的目光扫视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哪里还有林晚的影子？
只有她仓惶逃离时留下的惊惧气息，还萦绕在他鼻端。他低头，再次看向手中那张被捏得不成样子的纸条。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视网膜上，也狠狠烙进了他自以为早己冰封的心湖深处。
孩子？！
林晚怀孕了？！
在离婚之后？！
这个认知带着毁灭性的冲击力，瞬间击碎了他所有的冷静和掌控感。
愤怒？不，那只是最初的、最表层的情绪。在那愤怒的冰层之下，汹涌着的是更复杂、更让他措手不及的东西——一种被彻底愚弄的荒谬感？一种事情完全脱离掌控的暴戾？还是……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隐秘的悸动？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纸条在他掌心被揉成一团废纸。他拿出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张律师，立刻！马上！到我办公室！带上林晚离婚协议的所有备份文件！现在！”
“砰”的一声，林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甩上了“蓝楹小筑”厚重的木门，背脊死死抵在冰凉的门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刚经历了一场生死逃亡。安全了……暂时安全了。
屋子里一片寂静，只有她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响。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温暖地铺在原木地板上，窗台上的绿萝叶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一切都和她离开时一样静谧美好。可这温暖和静谧，此刻却无法渗透她冰冷僵硬的身体。恐惧像粘稠的墨汁，浸透了她的西肢百骸。
她慢慢滑坐到冰凉的地板上，双手死死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沈聿白那张惊怒交加、写满难以置信的脸，一遍遍在她脑海中回放。他那句“是你的？”像魔咒一样盘旋不去。他知道了……他终究还是知道了！以最猝不及防、最狼狈不堪的方式！
他会怎么做？以他的性格，以沈家的地位，他怎么可能容忍一个“前妻”怀着他的孩子流落在外？
他会逼我强行带走孩子吗？会用他的权势和财富逼迫她放弃吗？那张冰冷的离婚协议……协议！林晚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光芒。协议里只写了财产分割和互不干涉，根本没有关于“意外情况”的任何条款！这给了沈聿白无限的操作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