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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初雪落得猝不及防，像是天际倾倒的碎盐，将终南山染成素缟。
苏晚晴裹着秦意留下的鹤氅，指尖抚过衣襟上暗绣的墨梅纹样。三日前城隍庙一战后，她的魂魄便如残烛将熄，眉心花钿成了唯一的锚点，将将勾住这具逐渐冰冷的躯壳。风雪穿过她半透明的身躯，在雪地上投下斑驳的影，恍若业火与清光交织的残章。
“姑娘，可要算一卦？”山道旁的瞎眼相士突然开口，铜钱在龟甲里叮当作响，“卦象说，今日有故人自星河来，亦有旧怨从黄泉出。”
话音未落，天际陡然裂开缝隙，金红与湛蓝的星芒如天河决堤，照亮了相士空洞的眼眶。苏晚晴伸手去接星芒，掌心纹路却突然灼痛，半颗心形刺青泛起血光，将星芒尽数吞没。星髓入体的刹那，她听见地底传来锁链断裂的轰鸣，整座终南山开始倾斜，山石滚落如泪。
“晚晴！”熟悉的声音在星河中回荡，秦意的虚影踏着业火与清光走来。他左眼金红右眼湛蓝，眉心双生咒纹路如活物游走，衣袂翻飞间露出心口狰狞的窟窿——正是当日她亲手刺穿的位置。“莫要触碰星髓，那是玄霄的饵食！”
地底突然炸开九道光柱，青铜棺椁破土而出，棺盖上刻着与秦意心口相同的玉珏纹路。第一具棺椁轰然洞开，业火凝成的骷髅手持半卷《观天策》，骨节间渗出玄霄的桀桀怪笑：“九棺齐开之日，便是本座重生之时！小丫头，你吞了星髓，倒省去本座夺舍的功夫！”
苏晚晴踉跄着抓住崖边枯松，鹤氅被罡风撕成碎片。她忽然想起疯道人临死前的话——“双生咒从来不是咒，是钥匙”，而此刻掌心纹路正与第八具棺椁的玉珏纹路共鸣，金红与湛蓝的光流在棺盖上交织成双生咒印。
“闭棺！”秦意虚影骤然凝实，业火剑劈向棺椁，却在触及棺盖的刹那被清光弹开。苏晚晴咬破指尖，将血涂在玉珏纹路上，血珠渗入纹路的瞬间，棺内突然伸出无数业火藤蔓，藤蔓上生着秦意的脸，每张嘴都在嘶吼着“晚晴，快逃！”
“以身为祭，方可重启封印。”疯道人的话在耳畔炸响，苏晚晴扯下残破的鹤氅，任由风雪灌入单衣。她踏着业火藤蔓走向棺椁，每走一步，脚下便绽开金红与湛蓝的莲，莲心却渗出漆黑的血。第七具棺椁突然震动，清光凝成的巨蟒破棺而出，蟒鳞上嵌着无数孩童的面孔，皆是这些日子长安城失踪的稚子。
“晚晴！”秦意扑来时，巨蟒己缠住她腰肢。她最后望见他眼底的慌乱，与初见时那个执伞挡在她身前的少年重叠。指尖残玉突然发烫，金红与湛蓝的光流化作锁链，将她与秦意紧紧捆缚。锁链刺入第八棺的刹那，她听见秦意在她耳畔哼起幼时的童谣——那是她被玄霄囚禁时，他隔着地牢石缝，用枯枝敲击出的旋律。
“这次，我们一起。”她轻笑，引动锁链刺入第八棺。棺内传来玄霄的怒吼，业火与清光在棺中碰撞出刺目强光，苏晚晴感觉魂魄正在被撕裂，却见秦意的虚影化作流光钻入她眉心，与花钿融为一体。
“双生咒从来不是枷锁。”秦意的声音在她灵台中响起，带着业火的灼热与清光的温柔，“是我留给你的，最后的守护。”
强光消散时，第八棺轰然闭合。苏晚晴躺在雪地里，看着秦意的虚影逐渐透明，业火与清光在他掌心交汇成伞，轻轻罩在她身上。“傻丫头，星髓本就是你魂魄所化。”他伸手拂去她鬓间落雪，指尖却穿透发丝，“我早该告诉你，双生咒不是枷锁，是……”
话音未落，第七具棺椁突然炸裂，清光凝成的巨蟒仰天嘶吼，棺内飞出半块玉珏，正与苏晚晴掌心纹路契合。她想抓住玉珏，身体却开始消散，化作金红与湛蓝的星尘，飘向长安城方向。星尘掠过之处，新生的柳枝抽出嫩芽，叶脉里流淌着金红与湛蓝的光流，如同秦意在她生命中刻下的印记。
“晚晴！”秦意的嘶吼混着风雪，她最后看见的，是他眼角滑落的清光，在雪地上凝成半颗心形冰晶。而远处长安城头，万千莲灯突然亮起，灯芯里浮现金红与湛蓝的星芒，如同秦意眼底的温柔，照亮她坠向星河的轨迹。莲灯顺流而下时，护城河底浮现出第九具棺椁的轮廓，棺盖上玉珏纹路正与苏晚晴掌心残缺的纹路遥相呼应。
雪越下越大，终南山巅只余那柄墨梅伞，伞骨上缠着半截鹤氅，在风雪中猎猎作响。雪地上，半颗心形冰晶旁，落着一枚铜钱——正是瞎眼相士龟甲中的那枚，背面刻着细小的字：“卦成时，星河逆，黄泉开，双生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