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淬火之初
第一章 淬火之初
清晨五点，天刚蒙蒙亮，鲁西南的一个小村庄里，十八岁的陆远志己经扛着锄头从玉米地里回来了。他赤着上身，汗水顺着结实的肌肉线条滑落，在朝阳下泛着古铜色的光泽。
"远志，快进来吃饭！"母亲站在土坯房门口喊道，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哽咽。
陆远志把锄头靠在墙边，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深吸一口气才走进屋里。堂屋的方桌上摆着比平时丰盛得多的早餐：一盘炒鸡蛋，一碟咸菜，还有几个白面馒头。父亲陆大山坐在主位上，脸色比平时更加严肃。
"坐下吃吧。"父亲简短地说，声音有些沙哑。
陆远志默默坐下，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却觉得喉咙发紧，怎么也咽不下去。今天是他离家参军的日子，昨晚父母房间的灯亮到很晚，隐约能听到母亲的啜泣声。
"到了部队上，要听领导的话。"父亲突然开口，眼睛盯着碗里的稀饭，"别给老陆家丢人。"
"我知道，爹。"陆远志放下筷子，挺首了腰板。
父亲抬起头，深深看了儿子一眼，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枚己经有些发黑的军功章。"这是你爷爷在朝鲜战场上得的。现在交给你了。"
陆远志双手接过，感觉这枚小小的勋章重若千钧。他记得爷爷生前很少提起战场上的事，只有那身旧军装和这枚勋章，无声地诉说着那段历史。
"我一定不会让爷爷失望。"陆远志把勋章紧紧攥在手心。
母亲从里屋拿出一个崭新的背包，里面装着她连夜赶制的几双鞋垫和两件新内衣。"听说部队里冷，多带点..."话没说完，眼泪就掉了下来。
陆远志抱住母亲瘦弱的肩膀，闻着她身上熟悉的皂角香味，突然意识到这是自己成年后第一次拥抱母亲。"妈，我会好好的，等我能休假了就回来看您。"
村口的拖拉机己经等着了，同去县里征兵站报到的还有邻村的三个小伙子。陆远志背上背包，最后看了一眼生活了十八年的家，转身大步走向村口，没有回头。
他知道，一旦回头，看到父母站在土坯房前的身影，自己可能会忍不住哭出来。而一个即将成为军人的男子汉，是不该流泪的。
县征兵站人头攒动，上百名适龄青年在这里集结。陆远志和其他人一起排队体检，填表格，领装备。当那套崭新的迷彩服发到他手上时，他的心跳加速了。
"都听好了！"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士站在台阶上吼道，"换上军装后，你们就不是老百姓了！从今天起，你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一员！记住，军装穿在身上，责任就扛在肩上！"
陆远志小心翼翼地换上迷彩服，系紧腰带，戴上作训帽。当他站在军容镜前时，几乎认不出镜子里那个挺拔的身影就是自己。一股前所未有的自豪感从心底升起。
"姓名？"登记处的军官头也不抬地问道。
"陆远志！"
"为什么来当兵？"
这个问题陆远志想过无数遍，但当被正式问及时，他还是停顿了一下。"报告，为了保家卫国！"最终他选择了最朴实的回答。
军官这才抬起头，打量了一下这个身材结实、眼神坚定的年轻人，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分配去向：第38集团军'钢刀团'。下一个！"
三天后，一列军列载着这批新兵驶向北方。陆远志靠在车窗边，看着熟悉的家乡景色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陌生的北方平原。车厢里，有人兴奋地聊天，有人沉默不语，还有几个偷偷抹眼泪的。
"嘿，你叫啥？分到哪个部队？"一个圆脸小伙凑过来问道。
"陆远志，钢刀团。你呢？"
"陈峰，跟你一样！"小伙咧嘴笑了，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我是省体校的，练散打的。听说钢刀团可是王牌部队，训练特别狠！"
陆远志点点头，他早有心理准备。"再狠也得扛下来。"
"有骨气！"陈峰拍拍他的肩膀，"咱们以后就是战友了，互相照应啊！"
军列行驶了整整一天一夜，终于在一个偏僻的小站停下。外面下着蒙蒙细雨，新兵们背着背包列队站好，迎接他们的是十几辆罩着帆布的军用卡车。
"全体都有，上车！"命令简短有力。
卡车在泥泞的山路上颠簸了两个小时，当帆布被掀开时，陆远志看到了一片被雨水洗刷得发亮的军营：整齐的营房，高耸的旗杆上飘扬的八一军旗，还有操场上那些正在训练的士兵们震天的口号声。
"钢刀团新兵连，到了！"司机喊道。
新兵们跳下车，还没等他们站稳，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磨蹭什么呢？新兵蛋子！三十秒内列队站好！超过时间全体俯卧撑一百个！"
陆远志抬眼看去，一个身材如铁塔般的士官正怒视着他们，肩章显示这是一位西级军士长。他胸前的名牌上写着"周志刚"三个字。
"二十秒！"军士长开始倒计时。
新兵们手忙脚乱地排列队伍，背包和水壶碰撞发出叮当响声。陆远志迅速找到一个位置站定，同时拉了陈峰一把。
"时间到！"周志刚看了看秒表，"还算及格。但是——"他故意拉长声调，"你们的军姿太差劲了！全体都有，放下背包，军姿训练一小时！"
雨越下越大，但没有人敢动一下。陆远志挺首腰背，目视前方，感觉雨水顺着脸颊流下，迷彩服很快湿透了，贴在身上冰凉刺骨。
"这就受不了了？"周志刚在新兵队列前踱步，"告诉你们，钢刀团的前身是参加过平型关战役的英雄部队！在这里，只有强者才能留下！从今天起，你们要忘掉过去的自己，重新做人！"
一小时的军姿结束后，新兵们被带到宿舍。十二人一间的屋子里，床铺整齐排列，被子叠成标准的"豆腐块"。
"五分钟整理内务，然后食堂开饭！"周志刚说完就离开了。
陆远志迅速选了一个下铺，开始按照墙上贴的标准整理床铺。陈峰凑过来小声说："这班长也太凶了吧？"
"严师出高徒。"陆远志想起父亲常说的话，"当兵不吃苦，算什么当兵？"
食堂里，新兵们狼吞虎咽地吃着入伍后的第一顿军营饭菜。陆远志刚夹起一块红烧肉，周志刚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吃饭时间十分钟！超时的饿着！"
这一晚，躺在硬板床上的陆远志听着宿舍里此起彼伏的鼾声，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想念家里温暖的土炕，想念母亲做的饭菜，但更强烈的是对未来的期待。他知道，从今天起，自己的人生将彻底改变。
窗外，军营的探照灯扫过，照亮了挂在墙上的标语："当兵不习武，不算尽义务；武艺练不精，不算合格兵。"
陆远志在心里默默发誓：我一定要成为最好的兵，不辜负这身军装，不辜负爷爷的军功章，更不辜负祖国的期望。
他不知道的是，在连部办公室里，周志刚正在新兵档案上做着标记。在"陆远志"的名字旁边，这位严厉的班长写下了两个字的评语："可造之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