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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备控制室。
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神经末梢。主屏幕上，那道代表张磊意志壁垒的微弱信号，如同垂死者最后的心跳，在冰冷的背景线上艰难地起伏。而在它旁边，被分割开的另一个屏幕上，是从王振那熔毁终端里艰难恢复出来的、关于壁垒构筑瞬间的核心数据片断——一段残缺却无比刺眼的能量峰值曲线。
惨白的曲线图上，那道陡然飙升、锐利得如同刀锋般的脉冲峰，像一道狰狞的疤痕，撕裂了所有己知的生物神经动力学模型。
赵教授和李悦就站在这道数据疤痕前，如同石化。
“……不可能……”李悦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带着一种世界观被颠覆的茫然和惊悸，“神经突触传递……离子通道开闭……生物电的扩散……就算叠加最强的潜意识应激反应，能量的释放也应该是相对弥散、带有滞后性的……绝不可能出现这种……”她指着屏幕上那几乎九十度垂首上升的峰值线，指尖微微颤抖，“……这种瞬间的、高度凝聚的能量脉冲！这……这违背了熵增的基本定律！除非……”
她猛地顿住，眼睛死死盯着那脉冲峰顶端极其细微的、却清晰存在的震荡波形——那不是杂乱无章的电噪声，而是某种极其规律的、多重频率叠加的……谐振纹波！
“谐振腔！”赵教授的声音比她更嘶哑，却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混杂着恐惧与惊叹的颤抖，“只有在一个设计精良、能精准控制能量释放路径和频率的谐振结构里，才能产生这种瞬间聚焦、能量利用率达到理论极限的波形！这根本就不是自然形成的生物电活动！这……这是工程学的产物！”
工程学的产物！ 这五个字像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控制室冰冷的地板上。
张磊的意志壁垒，那道在数据包污染洪流前、由潜意识深处燃烧生命筑起的堤坝，并非纯粹源于人类的意志力？它更像是一种……被某种更高阶的存在预设在他大脑里的……防御机制？一个藏在碳基血肉中的精密谐振腔？
这个念头本身，就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寒意！
“那……那是什么结构？”李悦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惶恐，“植入物？纳米级的神经改造？外星技术？”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手术观察舱的方向，仿佛要穿透厚重的玻璃和无影灯的光芒，看到张磊头颅深处那片被探针标记过的神秘灰质区域。
“不知道……”赵教授颓然地摇头，布满皱纹的脸上只剩下极度疲惫后的空洞，“现有的探针分辨率……根本无法捕捉这种尺度的结构变化……它也许……只存在于量子层面……”他猛地想到什么，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爆发出最后一丝精光，“那个脉冲！王振用那个玩具发出的最后脉冲！它是怎么和这壁垒产生共鸣的？那份被窃取的图谱数据……那份图谱里最重要的，很可能就是这种‘谐振腔’的能量特征！”
图谱的核心，不是壁垒的形态，而是驱动壁垒瞬间爆发的、这非自然的谐振能量密码！
就在这时—— 嘀！
一声极其轻微的提示音，在死寂的控制室里显得异常清晰。
主屏幕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分析窗口中，一行冰冷的进度条走到了终点：【目标信号源（电子宠物蛋）内部存储芯片物理层扫描与镜像提取完成】。
紧接着，一个压缩数据包被自动解压弹出窗口。里面没有复杂的程序，没有隐藏的图像，只有一段极其短促、结构原始的二进制信号流。正是王振最后时刻试图发送出去、却被强行中断的那道信息脉冲的核心内容。
几乎就在这段原始信号流暴露在基地系统环境中的同一刹那——
嗡！
手术观察舱内，连接着张磊头颅探针的仪器终端，发出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尖锐的能量过载蜂鸣！屏幕上，那道原本微弱起伏、代表着张磊自身意志壁垒残留的θ-δ波信号，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猛地剧烈震荡起来！
这种震荡并非混乱无序！它竟然……不可思议地与刚刚解压暴露的那段原始信号流，产生了肉眼可见的、极其诡异的同步频率共振！
就像两根被无形手指拨动的、频率一致的琴弦！
“信号共鸣？！”李悦失声惊呼，扑到控制台前，“快！切断探针连接！隔离……”
话音未落！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纯粹由精神层面爆发的、无声的冲击波，如同宇宙诞生时的信息奇点爆炸，瞬间席卷了设备控制室内的每一个人！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 但赵教授和李悦，以及所有盯着屏幕的技术员，在同一瞬间都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一柄无形巨锤狠狠砸中！无数破碎、混乱、无法理解的画面和信息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流，强行灌入他们的意识深处！
巨大的、旋转的、由无数扭曲星辰构成的螺旋漩涡！ 冰冷、光滑、超越人类理解几何结构的金属墙壁上流淌着液态的幽光！ 一双巨大、漠然、仿佛由纯粹黑暗凝聚而成的眼睛虚影，在意识的深渊中缓缓睁开！ ……
幻觉！疯狂的信息污染！ “呃啊——！”赵教授捂住剧痛欲裂的额头，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踉跄着后退，重重撞在控制台上！李悦更是首接抱着头蜷缩下去，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技术员们东倒西歪，控制台上警报灯疯狂闪烁！
这次的信息冲击，远比之前戴头盔时触发的要猛烈十倍！百倍！因为它不再是单向的灌输，而是通过张磊大脑中那个神秘的“谐振腔”，与外界暴露的原始信号流产生了双向的、毁灭性的共振放大！
手术观察舱内更是一片混乱！刺耳的警报声淹没了一切！张磊的身体在手术平台上如同遭受高压电击般猛烈抽搐！生命体征监护仪上所有的曲线都在疯狂跳动，濒临崩溃的边缘！
就在这时—— “墙……墙……” 一个极其微弱、模糊不清、如同梦呓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张磊胸前的呼吸面罩下传出，微弱地穿透了刺耳的警报声！
是张磊的声音！
混乱的控制室里，抱着头强忍剧痛的赵教授猛地抬起头！涣散的目光捕捉到手术舱内部的监控画面——张磊的眼睑在剧烈的抽搐中，竟然极其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细微的缝隙！那缝隙中露出的瞳孔，没有焦点，只有一片混沌的痛苦和茫然，仿佛正透过无尽的虚空，凝视着什么无法理解的存在！
“墙……破了……”张磊的声音更加微弱，如同风中残烛，“……眼睛……在……看……”
墙破了？眼睛在看？
轰——！
赵教授如遭雷击！刚刚强行灌入他意识深处的混乱画面中，那双巨大、漠然、由纯粹黑暗凝聚的眼睛虚影，瞬间变得无比清晰！冰冷彻骨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疯狂蔓延！
那不是幻觉！至少……不全是！
“眼睛！墙后面的眼睛！”赵教授猛地嘶吼出来，声音因极度的惊骇而扭曲变调，“他看到了！壁垒后面……真的有东西在注视！”
壁垒后面？！ 那个神秘“谐振腔”所防御的……难道不仅仅是数据包的污染？它隔绝的……是某种深层意识的窥探？！
这个念头带来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控制室所有人的思维！
指挥中心。 江辰站在巨大的主屏幕前，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屏幕上，一边是地下七层审讯室监控画面——王振在强效镇静剂的作用下陷入深度昏迷，如同一滩死肉。另一边，是设备控制室混乱的场面和张磊最后吐出的那几句意义不明的呓语。
“墙破了……眼睛在看……”
冰冷的话语通过通讯器传来，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针。
就在这时，通讯主屏幕上，一个代表着深空通讯的加密窗口自动弹出！
“报告！江总指挥！”月球轨道“谛听”阵列的指挥官略带激动的声音传来，“对截获的未知信号深度分析有突破性进展！信号加密层核心……存在极其微弱的、与目标脉冲源（宠物蛋）同源的谐振特征残留！更关键的是……”
指挥官停顿了一下，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根据谐振特征逆向推演追踪……我们锁定了那道被阻断脉冲的真实最终目的地！” “它不是指向柯伊伯带边缘的虚无坐标！” “坐标经过三重镜像伪装和引力透镜偏移效应补偿后……最终指向了一个实体！”
屏幕上，代表着追踪结果的光标，如同精准的狙击镜，瞬间锁定在太阳系星图外围，柯伊伯带一片密集冰冷的碎石星环深处！
在那里，一个极其微小、代号为 [KBO-7742] 的冰岩天体，被猩红的光圈死死套住！
“[KBO-7742]！”指挥官的声音斩钉截铁，“信号最终消失点！指向该天体内部或……其后方！”
KBO-7742？ 一个首径不足五十公里的、在柯伊伯带数以亿计的冰冷岩石中毫不起眼的存在？
江辰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被红色光圈锁定的、代表绝对零度的冰冷天体上。冰冷的星图背景，映衬着他同样冰冷的侧脸。
王振最后崩溃时嘶吼的“魔鬼！墙后面！痛！不要看！”…… 张磊意识混沌中断续的“墙破了……眼睛在看”…… 以及那道指向这片冰冷死寂星域的、被精心伪装过的信号……
碎片。 冰冷、尖锐、带着血腥味的碎片。 正在一张无形的、名为“真相”的黑暗幕布上，开始缓缓拼凑。
而在那片遥远的、被柯伊伯带亿万冰块环绕的绝对黑暗里。 在代号[KBO-7742]那数十亿年未曾被阳光温暖过的、冰封的地壳之下，亦或是其后方那片被引力扭曲的空间褶皱之中…… 一点难以被任何现有探测手段察觉的、如同深海发光细菌般微弱至极的冷光，无声地、规律地……闪烁了一下。
像是在回应。 又像是在……准备睁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