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觑着眼睛看了半天,“呀,还真好了。孩子,过来,我给你梳长辫子,再绑个红头绳。”
祁徵还在慢吞吞吃着番石榴,婆婆背着手慢吞吞用木盆接了盆水,盆边搭着小半方快褪色的藏蓝布,她打湿了布,认真洗过后,才从屋里端出桂花油和皂荚粉。
祁徵闻了闻,“好香。”
“是呢。过来吧,到阿妈腿上来。”婆婆解了她的穆衡手艺版蜈蚣辫,先是从发尾梳起,慢慢梳通顺了,才从头梳到尾。
祁徵喜欢她这种梳法,比穆衡好多了,穆衡从头往尾梳,遇到打结的头发只会捏住发中用力梳断它。
婆婆慢悠悠低声唱着民谣,“月光光,月光光,吟光湾有个小姑娘……”
她的手粗糙却温暖,祁徵被她一下下梳着头发,不由自主地趴在她的腿上打起哈欠来。
梳了没多久,只是见日光从泥墙越到了那棵番石榴树上,婆婆就拍了拍她的肩,“不要下海玩水,浪大。”
祁徵:“你怎么知道我去海里玩了?”
婆婆:“喏,头发里还有沙子呢。”
祁徵红了脸,她今天急着冲出来,确实没怎么认真洗。
婆婆梳好了头发,用布擦走祁徵头发上的灰,又换了盆水,祁徵见她是从天井的木桶里舀的水,果然是被太阳晒的暖暖的,寒气全无。
先是兑了皂荚粉的一小捧水淋在头上,紧接着,婆婆粗糙的手指也轻柔地搓着她的头皮,搓出泡泡来了,见祁徵眯着眼睛很舒服,笑着说了声,“小懒猫。”
祁徵也跟着笑起来,想乱动,被婆婆制止了,“诶诶,小心水进到眼睛和耳朵。”
婆婆洗得太舒服了,到后面祁徵己经睡着了。
等她醒来,头发己经洗好了,婆婆抱着她坐在门槛上晒太阳,一边晒一边给她擦头发。
“婆婆,鱼,鱼。”她嘀嘀咕咕小声说着,脚尖一点一点地想要踢石子,但门槛边没有石子,也没有老猫,没有大黄狗,只有远远处一棵番石榴树。
“嗯,嗯,鱼,阿妈会炖鱼汤,晚上来这里喝鱼汤好不好?”
祁徵有些不好意思,“爸爸能来吗?”
婆婆顿了顿,“可以。”
祁徵更不好意思了,小小声道,“那我的男人能来吗?”
婆婆捏了捏她的脸,“古灵精怪,你才几岁,还是说家里给你备的童养夫?”
祁徵赞同:“就是咧。”
婆婆没说话,祁徵以为她不肯,只能预备含泪和便宜老爹一起瓜分婆婆的鱼汤。
婆婆擦好了头发,打开桂花油的盖子,用银挑子取油抹在桃木梳上给祁徵梳头,祁徵又拿过桂花油的小盒子看上面印着的鬈发红唇时髦女郎。
“婆婆,你的盒子好漂亮。”
她拿盖子内面的小镜子左照照右照照,“婆婆,我也好漂亮。”
婆婆:“嗯,漂亮。”
祁徵臭美起来,“穆衡说我好看,婆婆肯定喜欢我。”
婆婆:“穆衡是你童养夫?”
祁徵点点头。
婆婆也学她点点头:“有眼光。也把他带来吧。”
头发抹得差不多了,婆婆取出红头绳,一边给她扎头发,一边道,“阿妈当年也有个男人。”
祁徵:“他长得俊吗?”
婆婆哈哈笑着:“俊咧,黑黝黝的皮肤,笑起来一口大白牙,长得也壮,当年他以为我是个丑姑娘,不想结这门亲,结果在银楼遇到我买手镯,看上我了,一个劲问我是哪家的闺女。”
祁徵很想问这种以色取人的男的有什么好的,但她不想扫婆婆的兴致,便乖乖趴在婆婆腿上不说话。
“是不是觉得他不是好男人?傻孩子啊,哪个男人不看脸?不看脸就看钱,可阿妈家里没钱,他家里也没钱。他去银楼,是要当了他阿妈的首饰换彩礼。”
“那婆婆去银楼做什么?”
婆婆神色淡淡,“就是买镯子。梳好了,要不要照照镜子?”
祁徵捏着小盒子,“我这样看就行。这辫子好看,黑黑的,油油的,亮亮的,没有一根杂毛。像养得很好的小黑狗。”
婆婆摸摸她头,“喜欢就好。”
祁徵肚子叫了一声,她摸了摸肚子,“婆婆我先回家喝粥啦!”
婆婆笑眯眯:“好。”
她一大早就吃了点小面包垫肚子,虽说在飞机上因为许愿肚子胀,但不饿和不馋完全是两回事。
想到师溶熬粥的好技术,祁徵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祁徵飞奔回民宿,祁徵没找到便宜爹和童养夫,祁徵开始满村狂奔,“爸爸!穆衡!”
她现在穿着婆婆做的那套藏蓝衣裳,梳着油亮的一条黑长辫子,虽是混血,但看起来只是个精致许多的秦国小女孩。
“啊!”
有个头发略白、一脸凶相的胖婶儿被吓到了。
祁徵歪着头,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古井幽水般冷得瘆人,“婶婶,你为什么要怕我呀——”
在那胖婶的尖叫声后,有个干瘦的驼背黄毛也趿拉着拖鞋出来了,叼着烟一脸不耐烦,待看清祁徵后,也跟着叫了声。
祁徵露出个明媚至极的笑容,嘴咧得又大又弯,偏偏眼睛没有一丝笑意,“你们怕我做什么啊——”
一顿鸡飞狗跳,村头的尖叫声跟感应灯一样一路传到村尾。
正蹲在龙眼树下看小鸡互啄的祁徵被匆忙找娃的师溶捞起来,“怎么没在婆婆那里?这个村子很奇怪,祁祁下次不能乱跑,知道吗?”
祁徵点点头,“爸爸,我在草堆里发现了一颗鸡蛋,它能孵出小鸡吗?”
师溶不知道,他想了想,“要不问问秘书?走吧,回去喝粥,爸爸拿鱼和其他嘉宾换了米。”
米可比鱼便宜多了,相互得利的事情,大家都很满意。
回到民宿,另一头得知找到小姐的消息后匆忙赶回来集合的穆衡和两人碰上了。
“穆衡,你知道芦花鸡吗?”
“知道。”
“你知道芦花鸡的性反转现象吗?”
“知道。”
“那假设性反转鸡的性腺完全功能化,并能产生Z和W的配子,它生出来的致死不存活蛋能孵出小鸡吗?”
穆衡耐心听她讲完,“理论上不行。实践中,不存在这种蛋,这是理论化的情景。”
祁徵当然知道这一点啊,她可是读过所有教材及百科全书的人,“如果,它能孵出来呢?”
穆衡:“那很可能是无性别或者是畸形小鸡,很快就会死的。”
祁徵看向师溶,“爸爸,你觉得鸡蛋能孵出小鸡吗?”
师溶很不幸是个学渣:“我觉得鸡蛋能孵出小鸡。”
穆衡:……
祁徵意满离,“那我们去把那颗蛋带走吧,嗯,我想想,我们拿一条鱼去换?”
穆衡负责和村民沟通换到了鸡蛋,祁徵郑重其事地接过鸡蛋,又一脸严肃地交给师溶,“爸爸,帮我把小鸡孵出来。”
师溶:?
师溶平静道:“可是爸爸不是母鸡,会坐碎这颗鸡蛋的。”
穆衡难得附和:“人也不够热,孵不了。”
祁徵眨眨眼睛,“爸爸,你快说啊你快说啊。”
师溶:“说什么?”
祁徵:“说你想孵出小鸡啊。”
师溶又一次想穿越回去给当初领走祁徵的自己狠狠扇一巴掌,他现在想抱着这颗鸡蛋从楼上跳下去,可对上祁徵眼巴巴的模样,他只得平静道,“我想孵出小鸡。”
祁徵勺了一大勺海鲜粥,“爸爸一定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