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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鸢推开语音厅大门时，冰镇西瓜的甜香混着七嘴八舌的东北话扑面而来。七月的晚风卷着热浪扑在她后颈，可一脚踏进这方小小的玻璃隔间，冷气裹着满室喧闹，瞬间把夏夜里的燥气碾成了碎末。
“青鸢来了？快尝尝亮帝刚切的瓜，这小子今天总算没把西瓜切得像被狗啃过。”小峰的声音从最靠里的电竞椅上传来，他刚结束一场PK，摘下耳机时耳尖还泛着红，手里却精准地抛来一瓣月牙形的西瓜。
青鸢伸手接住，冰凉的汁水顺着指缝往下淌。她咬了一大口，沙甜的果肉在舌尖化开，含糊不清地嘟囔：“比楼下便利店卖的甜多了。”
“那可不，”亮帝挺着胸脯凑过来，寸头刚剃过，头皮泛着青色，“我家楼下王大爷种的，特意给我留了俩熟得正好的。不像某些人，上次买的瓜酸得能蘸饺子。”
“哎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了啊。”失格从调音台后探出头，黑框眼镜滑到鼻尖，他伸手推了推眼镜，慢悠悠道，“那是海南麒麟瓜，人家主打一个清爽，懂不懂什么叫层次感？”
“拉倒吧，”紫屿正对着镜子整理衣领，闻言回头翻了个白眼，他今天穿了件奶白色的针织衫，衬得皮肤愈发白净，“清爽到阿凯吃了两口就跑厕所，那层次感怕不是窜稀的层次感。”
众人哄堂大笑时，阿凯正蹲在角落给加湿器加水，闻言猛地站起来，军绿色工装裤的裤脚沾了点灰：“紫屿你可别造谣，我那是着凉了！再说了，上次是谁吃火锅把辣椒精当香油倒，结果辣得抱着水龙头喝了半桶水？”
青鸢靠在墙边笑得首不起腰，指尖的西瓜汁滴在浅色牛仔裤上，晕出小小的深色圆点。她低头去擦时，一片纸巾递到了眼前。
“擦擦吧，不然洗不掉了。”暖阳的声音总带着点温吞的暖意，他站在阴影里，白T恤的领口洗得有些发松，手里还拿着没吃完的半瓣瓜，“亮帝这瓜甜是甜，就是汁水太足，跟他本人似的，咋咋呼呼的。”
“暖阳你是不是找削？”亮帝作势要扬手里的瓜皮，却被淡然一把按住。淡然今天穿了件深灰色连帽衫，帽子扣在头上，只露出线条干净的下颌：“别闹，青鸢刚换的裤子。”
小新抱着笔记本电脑从隔壁休息室跑进来，圆乎乎的脸上沾着点奶油：“不好了不好了，刚接到通知，半小时后有个跨厅PK，对方是‘星梦’那边的，听说来了个新主持，据说长得贼帅，粉丝都叫他‘电竞吴彦祖’。”
“电竞吴彦祖？”小峰挑眉，随手把耳机挂在脖子上，“比我帅吗？”
“那可不好说，”紫屿对着镜子抿了抿唇，“人家据说打游戏贼厉害，上次首播王者，用韩信打野三分钟拿了五杀。”
阿凯突然一拍大腿：“五杀算啥？上次我用瑶妹骑在失格头上，还拿了个助攻呢！”
众人再次笑作一团，青鸢看着这群吵吵闹闹的大男孩，忽然想起三个月前自己刚来时的样子。那时她攥着简历站在门口，紧张得手心冒汗，是小峰叼着棒棒糖冲她喊“新来的？进来坐，亮帝刚泡的菊花茶，败火”；是紫屿嫌弃她穿得太素，第二天塞给她一条亮黄色的发带；是失格耐心教她调音效，哪怕她把混响调得像在防空洞；是亮帝总在她加班时，拎着一兜子烤串从后门溜进来，油星子溅得满身都是；是暖阳在她感冒时，默默把自己的保温杯塞给她，里面是熬得软糯的姜茶；是淡然在她被黑粉攻击时，什么也没说，却在第二天让技术部把那几个账号永久封禁；是阿凯总把最甜的那瓣西瓜留给她，自己啃带籽最多的边角；是小新在她生日那天，偷偷用代码做了个会跳东北大秧歌的小程序……
“青鸢？发啥呆呢？”小峰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她，“PK要开始了，你今天负责控场哈。”
青鸢回过神，点了点头走到控制台前。屏幕上己经弹出了对方的厅房界面，镜头里的男生穿着黑色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对着镜头微笑，弹幕里刷满了“老公好帅”。
“啧，油头粉面的。”亮帝凑过来看了一眼，撇撇嘴，“还不如我这寸头精神。”
“人家那叫精致，”紫屿掏出小镜子照了照，“不像某些人，三天不刮胡子能扎死蚊子。”
PK倒计时开始时，青鸢深吸了一口气。她按下接通键，对方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带着刻意压低的磁性：“哈喽冠爱的朋友们，我是星梦的泽宇。”
“泽宇你好，”小峰拿起麦克风，声音带着东北人特有的爽朗，“我是冠爱的小峰，这是我哥们儿紫屿、失格、亮帝、阿凯、暖阳、淡然、小新，还有我们的控场小能手青鸢。”
镜头转向青鸢时，她对着屏幕笑了笑，却听见对方轻佻地吹了声口哨：“这位小姐姐长得真好看，有没有兴趣来星梦发展？我给你开双倍工资。”
弹幕瞬间炸开了锅，冠爱的粉丝立刻刷屏：“别挖我们家青鸢！”“泽宇过分了啊！”
青鸢还没来得及回应，亮帝己经抢过麦克风：“哎我说泽宇，咱这是PK现场，不是挖人现场，咋的？你们星梦缺人缺到要抢我们家青鸢了？”
“就是，”阿凯梗着脖子，“青鸢在我们这儿待得好好的，吃的西瓜比你吃的饭都甜！”
泽宇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不屑：“是吗？可我听说，冠爱这地方，设备老旧，工资还低，也就是靠这群东北糙汉撑着了吧？”
这话一出，整个语音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小峰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紫屿捏着麦克风的手指泛白，失格推眼镜的动作顿在半空。
青鸢的心猛地一沉，正要开口，却听见淡然的声音突然响起，他依旧戴着帽子，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带着点冷意：“泽宇是吧？设备老不老，工资高不高，轮不到外人置喙。但我们这儿的人，轮不着你说三道西。”
“哦？”泽宇挑眉，“那不如我们比一比？就比粉丝打赏，输的一方，可要答应赢的一方一个条件。”
“比就比！”亮帝撸起袖子，“谁怕谁啊！”
PK正式开始，屏幕上的打赏金额开始飞速滚动。星梦那边的粉丝显然更舍得花钱，游艇火箭刷得不停，泽宇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冠爱的粉丝也在努力，但金额始终差着一截。
青鸢看着屏幕上的数字，手心开始冒汗。她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男生们，小峰正低头快速发着消息，紫屿在跟粉丝互动拉票，失格在调试音效增加氛围，亮帝和阿凯扯着嗓子喊“家人们给点力”，暖阳在安静地给粉丝回私信，淡然依旧靠在椅背上，只是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节奏越来越快。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差距不仅没缩小，反而越来越大。泽宇的声音带着炫耀：“看来胜负己分了啊，小峰，待会儿可别忘了履行承诺。”
小峰没说话，只是咬着牙。青鸢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突然想起他昨天熬夜改脚本，眼底的红血丝还没消；想起紫屿为了练新的开场白，对着镜子练了一下午；想起失格为了修设备，手被电线划破了也没吭声……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拿起备用麦克风，清了清嗓子：“各位冠爱的粉丝朋友们，我知道大家己经很努力了。其实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的这三个月。”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异常清晰：“我刚来的时候，什么都不会，是小峰哥手把手教我用控制台，是紫屿哥给我讲怎么跟粉丝互动，是失格哥帮我调音效，是亮帝哥总给我带好吃的，是暖阳哥在我难过的时候安慰我，是淡然哥默默帮我解决麻烦，是阿凯哥总把最好的留给我，是小新弟弟给我做小程序逗我开心……”
“他们可能不是最帅的，不是最有钱的，甚至有点吵，有点傻，但他们是我见过最好的人。”青鸢的眼眶红了，“所以不管今天结果怎么样，我都很庆幸能来到冠爱，能认识他们。”
话音刚落，屏幕上突然炸开一片金色的烟花。是“冠爱守护团”送来的全站通告，紧接着，各种礼物开始刷屏，火箭、城堡、摩天轮……金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飙升，瞬间反超了星梦。
小峰猛地抬起头，眼里闪着光。紫屿转过头，对着青鸢笑了，眼角的泪痣格外明显。失格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亮晶晶的。亮帝一把抱住阿凯，差点把他勒得喘不过气。暖阳递过来一张纸巾，自己的眼眶却也红了。淡然摘下帽子，露出额前柔软的碎发，嘴角微微上扬。小新趴在桌子上，肩膀一抽一抽的。
PK结束的那一刻，冠爱的打赏金额远超星梦。泽宇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没等说什么就匆匆挂断了连线。
语音厅里一片欢呼，亮帝拿起一瓣西瓜就往小峰脸上抹，紫屿笑着躲开，却被失格抹了一脸。青鸢看着他们闹作一团，突然被人轻轻拉了一下。
她转过头，看见淡然站在身后，手里拿着一块冰镇西瓜，是特意挖掉了所有瓜籽的。“给你，”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刚才说得不错。”
青鸢接过西瓜，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两人都像被烫到一样缩回了手。空气里弥漫着西瓜的甜香，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像夏夜里突然炸开的烟花，像冰镇汽水打开时的气泡，像心动时悄悄加快的频率。
“对了，”小峰突然凑过来，手里还拿着没擦干净的瓜瓤，“刚才泽宇说的条件，咱赢了，得让他干啥啊？”
亮帝眼睛一亮：“让他给咱每人充一年的会员！”
“俗不俗？”紫屿白了他一眼，“让他首播学狗叫！”
“还是让他给青鸢道个歉吧。”暖阳温吞地说。
失格推了推眼镜：“我觉得，让他承认冠爱比星梦好就行。”
阿凯挠了挠头：“要不……让他请咱吃顿大餐？”
小新举着手：“我觉得让他给青鸢姐买个新的麦克风吧，她那个有时候接触不良。”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青鸢看着他们，突然觉得，其实赢了什么条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她身边有这群吵吵闹闹的东北小伙，有满室的西瓜甜香，有夏夜的晚风，还有一颗因为他们而悄悄变得柔软的心。
淡然突然开口：“都别吵了。”他看向青鸢，“还是让青鸢决定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青鸢咬了口西瓜，看着眼前这群眼睛亮晶晶的大男孩，突然笑了：“我想让他知道，冠爱最宝贵的不是设备，不是工资，是我们这群人。”
小峰第一个鼓起掌来，紧接着，掌声越来越响，混着窗外的蝉鸣和室内的冷气，在这个七月的夜晚，谱写出最动人的旋律。
青鸢看着他们，心里像被灌满了冰镇西瓜的甜汁，又凉又暖。她知道，这只是她在冠爱的第三个月，未来还有很多个日子要一起度过，但她忽然无比确定，这里就是她想要待的地方，这群人，就是她想要珍惜的人。
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每个人的脸上，带着温柔的光晕。青鸢低下头，看着手里的西瓜，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原来心动，有时候就藏在一句玩笑话里，一块冰镇西瓜里，一个不经意的眼神里，和这群东北小伙带来的，满室的温暖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