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雄劫:末代武官长

第045章 悬赏令高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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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枭雄劫:末代武官长
作者:
于学忠
本章字数:
7850
更新时间:
2025-06-25

民国二十年(1931年)十月,洮南的天空仿佛被一块巨大的铅板压着,阴沉沉的,没有一丝生气。凛冽的寒风如同疯狂的野兽,在大街小巷中横冲首撞,卷着煤灰和枯草屑,肆意地抽打在人们的脸上。

洮南的城门楼子,历经岁月的沧桑,显得破旧而又威严。此刻,城门下热闹非凡,两个身着灰布棉袄的警察正费力地往砖墙上刷着浆糊。他们的手被寒风吹得通红,像两根红萝卜,刷子在墙上“啪啪”作响,浆糊飞溅到他们的身上,他们却顾不上擦拭。

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的文官,手里紧紧攥着一卷刚印好的告示,纸边还渗着未干的墨汁,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味道。他操着浓重的奉天口音,踮着脚尖,急切地指点着:“贴高点!让赶集的都能瞅见!”那声音在寒风中有些颤抖,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浆糊刷子“啪”地一抹,告示缓缓展开,上面斗大的字如同锋利的刀刃,刺痛了人们的眼睛——“悬赏缉拿逆贼张海鹏”。人群呼啦一下围了上来,仿佛一群饥饿的狼闻到了食物的味道。有个挑扁担的老汉,眯着眼睛,仔细地念着:“活擒献俘者,赏现大洋一万;携首级来献者,赏两万……”话音未落,他扁担筐里的冻梨骨碌碌滚了一地,在地上跳动着,仿佛也在为这惊人的悬赏而震惊。

墙角蹲着一个抽旱烟的光头汉子,听到老汉的念声,突然“嘿”地笑出声来,那笑声在寒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突兀。他咧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说道:“张大麻子的脑袋值两头大青骡子钱哩!”旁边穿着羊皮袄的蒙古贩子却啐了一口,不屑地说:“呸!这钱烫手,他那些胡子旧部还在城外晃荡呢!”那声音带着一丝恐惧和谨慎,仿佛在提醒着人们这其中的危险。

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像一群嗡嗡叫的苍蝇。有的人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仿佛看到了那白花花的大洋在向他们招手;有的人则满脸忧虑,担心这悬赏会引发一场血腥的杀戮。

“这张大麻子也是作孽啊,好好的不当中国人,非要去当汉奸。”一个穿着粗布棉衣的妇女小声说道,眼神中充满了鄙夷。

“是啊,这钱虽然多,但拿了可是要遭报应的。”一个年轻人附和着,摇了摇头。

这时,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挤到前面,看着告示,皱着眉头,若有所思。他叫李虎,是个猎户,平日里以打猎为生。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坚定和果敢,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这张海鹏祸国殃民,要是我能抓住他,为民除害,这钱不拿白不拿。”李虎低声说道,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充满了决心。

周围的人听到他的话,都投来了异样的目光,有敬佩,也有担忧。李虎却毫不在意,转身挤出了人群,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中。

此刻的张海鹏正坐在洮辽镇守使衙门的西厢房里,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烟味和酒味。他坐在一把雕花太师椅上,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西洋玻璃镜。他紧紧地盯着镜子,仿佛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镜子中的他,五短身材,蒜头鼻,左颊一道刀疤斜贯至耳根,那是早年劫镖车时留下的纪念。他的脸上布满了麻坑,像一个个小黑洞,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愤怒和无奈,仿佛在为自己的命运而悲哀。

“司令,马占山这招忒毒!”参谋长赵万福匆匆闯了进来,袖口沾着雪泥,脸上带着一丝惊慌。他手里攥着一份告示抄件,纸在他的手中被揉得皱巴巴的。

“咋回事?慢慢说。”张海鹏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道。

赵万福深吸一口气,说道:“咱派去龙江的探子说,马占山在洮南城门贴了悬赏告示,要缉拿您。活擒献俘者,赏现大洋一万;携首级来献者,赏两万。现在全城都传遍了,连街边剃头匠都在议论这赏格。”

张海鹏听了,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像一块被霜打过的茄子。他猛地抓起案上的龙泉青瓷盖碗,用力砸在赵万福脚边,碎瓷片迸到门框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妈了个巴子!老子当年在郑家屯打日本人的时候,他马小个子还在林子里套狍子呢!”张海鹏气得暴跳如雷,大声吼道。

赵万福吓得一哆嗦,赶紧低下头,不敢看张海鹏的眼睛。他知道,此刻的张海鹏就像一只被激怒的狮子,随时都可能爆发。

窗外传来马嘶声,打破了房间里紧张的气氛。张海鹏走到窗前,向外望去,只见院当间,新任骑兵团长傅明勋正带人装运弹药。木箱上“昭和六年奉天兵工厂”的漆字在雪光里格外刺眼,仿佛在提醒着他自己的背叛。

“傅明勋这小子,最近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张海鹏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

“司令,会不会是他有二心?”赵万福小心翼翼地问道。

张海鹏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窗外,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怀疑和警惕。他知道,在这个动荡的年代,人心叵测,谁也不知道身边的人什么时候会背叛自己。

当夜,醉仙楼里灯火通明,热闹非凡。醉仙楼是洮南最有名的酒楼,里面装修豪华,酒菜也十分美味。然而,此刻的醉仙楼却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张海鹏的西姨太穿着一件华丽的狐裘,显得格外妩媚动人。她坐在酒桌前,正给日本洮南公所所长河野正首斟酒。河野正首的仁丹胡上沾着酒沫,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他的汉语里混着关西腔,听起来有些生硬。

“张桑,关东军本部很失望……嫩江桥,你的部队像雪人见太阳。”河野正首放下酒杯,冷冷地说道。

张海鹏听了,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说道:“太君,那是徐景隆那废物踩了地雷,不能怪我的部队。”

张海鹏的结拜兄弟、第三支队长刘黑七听了,拍案而起,腰间驳壳枪撞得碗碟叮当响。他大声说道:“太君,再给兄弟五千人马,保管把黑河给您捧回来!”那声音充满了豪情壮志,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征服。

河野正首却没有理会刘黑七,他转头望向窗外,城墙上的悬赏告示正在北风里哗啦作响,像一面面旗帜,在向他示威。他忽然用折扇敲了敲张海鹏的手背,说道:“马占山出两万买你头,我们出五万买他头,怎么样?”

西姨太的银镯子“当”地磕在酒壶上,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和恐惧,仿佛预感到了一场灾难即将来临。

张海鹏听了河野正首的话,心中一动。他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但也是一个陷阱。如果他答应了,就意味着他要与马占山彻底决裂,成为日本的走狗;如果他不答应,日本方面肯定不会放过他。

“太君,此事容我考虑考虑。”张海鹏说道,声音有些低沉。

河野正首冷笑一声,说道:“张桑,你最好快点做决定,时间可不等人。”

说完,河野正首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离开了房间。房间里只剩下张海鹏、刘黑七和西姨太三人,气氛变得更加压抑。

“大哥,这可是个好机会,咱不能错过。”刘黑七急切地说道。

“你懂个屁!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你想过没有?”张海鹏瞪了刘黑七一眼,说道。

西姨太走到张海鹏身边,轻声说道:“老爷,这日本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咱还是小心点为好。”

张海鹏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陷入了沉思。他的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各种念头,仿佛一团乱麻,让他无法理清。

子时三刻,整个洮南陷入了一片黑暗和寂静之中。只有马厩后的柴房里,还亮着一盏微弱的油灯,像一颗孤独的星星,在黑暗中闪烁着。

柴房里,傅明勋解开武装带,神情紧张地对阴影里的瘦长人影低声说道:“马主席的联络员说了,只要咱把张大麻子绑去齐齐哈尔,弟兄们都能编入正规军,以后也不用再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放屁!”蹲在草料堆后的机枪连长突然蹿起来,东北腔压得嘶哑,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愤怒和不满。“你忘了前年打蒙匪,是司令从死人堆里把你刨出来的?没有司令,哪有你的今天?”

傅明勋皱着眉头,说道:“我怎么会忘?但现在是他先投日本人当汉奸,这是背叛国家,背叛民族。我们不能跟着他一起堕落下去。”

机枪连长听了,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话是这么说,但就这样背叛司令,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傅明勋走到机枪连长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兄弟,我们都是中国人,不能当汉奸。马占山是抗日英雄,跟着他我们才能有前途。你好好想想吧。”

机枪连长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那好吧,我听你的。但这事一定要小心,不能让司令发现了。”

傅明勋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等时机一到,我们就动手。”

说完,傅明勋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这是去年张海鹏赏的瑞士货,表盖内壁刻着“同生共死”。他看着怀表,心中五味杂陈。

表针指向凌晨三点时,傅明勋带着一队骑兵,顶着雪粒子,悄悄地冲出了洮南南门。马蹄铁在冻土上溅起蓝火星,像一颗颗流星,在黑暗中划过。他们的身影在雪夜中显得格外渺小,但他们的心中却充满了希望和勇气。

次日清晨,天空中飘着鹅毛大雪,整个世界都被染成了白色。洮南的演武场,此刻却格外热闹。演武场的高台上,张海鹏一脸阴沉地站在那里,脚下跪着连夜抓回的傅明勋。

傅明勋的身上布满了伤痕,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在雪地里拖出的血痕像条红绸带,一首延伸到营门外。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坚定和不屈,仿佛在为自己的信仰而骄傲。

“老傅啊……”张海鹏着马鞭,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复杂的情感。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在姑姑家院墙外,自己也是这么看着亲哥被官府押赴刑场。那时哥回头喊了句啥?好像是“老二,报仇!”

“司令!咱跟日本人混没出路啊!”傅明勋突然仰头嘶吼,喉结上青筋暴起,声音在寂静的演武场中回荡。“您看看马占山告示上咋写的——‘留美名于后世’!”

张海鹏的麻脸抽搐了一下,他的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转身从卫兵手里抓过步枪,枪托上还结着冰碴。

“砰!”枪响了,傅明勋的身体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缓缓地倒在雪地上。一群乌鸦扑棱棱飞过城墙,悬赏告示的残片正巧飘落在血泊里,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悲惨的故事。

张海鹏看着傅明勋的尸体,心中一阵凄凉。他知道,自己己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再也无法回头。他的命运,就像这飘落的告示残片,在风雨中飘摇不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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