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渐歇时,林缚的鞋跟陷进了泥里。
后颈的伤口被雨水泡得发涨,每走一步都像有针在扎——这是他逃出黑风寨的第七个时辰。
“嗷呜——”
山林里突然炸开一声狼嚎,惊得枝头残雨簌簌落下。
林缚的脚步顿住,手本能地按上腰间断剑。
系统提示音在眉心发烫,他却先捕捉到了更细微的动静:灌木丛里传来布料摩擦声,混着孩童压抑的抽噎。
“狗日的小要饭的!”粗哑的骂声裹着腥风扑来。
林缚转头的瞬间,看见三只灰狼从左侧坡地窜出,青灰色皮毛沾着泥,最前头那只嘴角还挂着血——不是兽血,是铁锈味的人血。
狼爪下的身影动了动,露出半截沾泥的破布裤管。
林缚瞳孔微缩——是个孩子,顶多十二三岁,正用双臂护着脑袋,瘦得肋骨根根分明。
“幸存者视角”自动展开,狼的扑击轨迹在他眼前凝成银线。
为首的灰狼跃起时,他看清了它后颈的白毛——那是攻击的致命弱点。
断剑出鞘的刹那,后颈伤口裂开,疼得他闷哼,但手腕却稳得像铁铸:剑刃擦着狼耳刺进泥里,剑尖挑中狼爪,借力一旋,狼被甩得撞在树干上,发出闷响。
另外两只狼愣住了。
林缚趁机扑过去,拽起男孩的后领往怀里带。
男孩的指甲掐进他胳膊,浑身抖得像筛糠,却还在哑着嗓子喊:“跑!
它们...它们要吃我!“
“闭嘴。”林缚把断剑横在两人身前。
狼的瞳孔在暮色里缩成细线,喉咙发出威胁的低吼。
他数着心跳——三、二、一。
最右边那只狼率先扑来,他侧身避开,断剑反手划开它的肚皮。
鲜血溅在男孩脸上,剩下的狼夹着尾巴逃进林子。
男孩突然软成一滩泥。
林缚松开手,他就顺着树干滑下去,抱着膝盖干呕,眼泪混着脸上的泥往下淌:“我...我就捡了个窝窝头...”
“叫什么?”林缚扯下衣角擦剑上的血。
“狗子...大家都这么叫我。”男孩抽着鼻子抬头,眼睛亮得像星子,“恩人,你是神仙吗?
狼都怕你!“
“神仙早被黑风寨的土匪砍死了。”林缚扯动嘴角,伤口疼得他倒抽冷气。
狗子这才注意到他后颈的血,惊得扑过来:“你受伤了!
我知道后山有草药,我带...带你去!“
他的手脏得像团黑炭,却小心地避开伤口,拽着林缚的袖子往外拉。
林缚望着他破布衫下凸起的肩胛骨,突然想起十年前的自己——在柴堆里发抖时,也是这样的眼神,抓住任何一点温暖都不肯放。
“走。”他应了。
狗子带路的速度比林子里的松鼠还快。
林缚跟着他钻过荆棘丛,趟过齐膝深的溪水,终于在暮色漫上树梢时,来到一处隐蔽的山谷。
溪边长着成片的止血草,可狗子却突然停住,拽了拽他的衣角,小声道:“恩公,那边...”
林缚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
溪边躺着个白衣女子。
她的长发散在青石板上,像被揉皱的月光,左胸处的血迹己经凝成深褐,身边散落着几个玉瓶,其中一个裂了口,渗出暗绿色的液体。
林缚的“幸存者视角”骤然开启,他看见三枚淬毒的飞针藏在溪石后,两根埋在她脚边的青苔下——这不是野兽袭击,是人为的埋伏。
“别过来!”
微弱的声音惊碎了山风。
女子睫毛颤动,勉强抬起眼皮,目光像淬了冰的刀:“滚...离我远点。”
林缚蹲下身,指尖悬在她腕脉上方三寸。
她的手腕细得能被他单手握住,脉搏却乱得像擂鼓——不是中毒,是外伤失血。
他扯下她的衣袖,露出臂弯处的伤口:边缘整齐,是柳叶刀划的,却被撒了某种刺激性药粉,导致血流不止。
“镇北王的人?”他突然开口。
女子瞳孔骤缩。
“黑风寨的腰牌,和你身上的毒瓶,都有狼头纹章。”林缚从怀里摸出腰牌,“他们要的是毒药,不是你的命。”他扯下自己的干净里衣,用溪水浸湿,“我帮你止血,你告诉我,为什么他们要撒药粉?”
“瘟毒...”她咬着牙,“沾了血会...会传染。”
“骗鬼呢。”林缚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自己的眼睛,“你伤口周围没有溃烂,药粉是用来让血流得更急的——他们要你死在自己人手里,嫁祸给药谷。”他用湿布条按住伤口,“我数到三,要么告诉我实话,要么失血而亡。”
“一。”
女子的睫毛在颤抖。
“二。”
“我...拒绝为镇北王炼毒。”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他们说...要让药谷背上用毒杀人的罪名。”
“三。”林缚笑了,“现在,告诉我止血草的位置。”
狗子早蹲在溪边拔草了。
林缚把草叶揉碎敷在伤口上,女子疼得闷哼,却没躲。
他的手指碰到她手腕时,突然触到一道旧疤——是刀伤,结着细如蛛网的痂,像极了药谷弟子试药时的标记。
“苏檀儿?”他轻声问。
女子猛地抬头,眼中的冰棱碎了一瞬。
“药谷三年前被逐的首席弟子,拒绝给镇北王炼毒的医女。”林缚扯下腰间的破布扎紧她的伤口,“我在黑市听过你的传说,说你治活过将死的孕妇,却不肯给土匪的伤兵开止痛药。”
苏檀儿别过脸去,耳尖却红了。
夜色漫进山谷时,林缚靠在树桩上打盹。
后颈的伤口被苏檀儿偷偷上了药,凉丝丝的很舒服。
系统提示音在梦里响起,清越得像玉磬:“第一片情缘碎片获取条件达成:‘生死困境’解除。”
他睁开眼,掌心躺着枚冰蓝色碎片,上面浮着细小的字迹:“医心·苏檀儿”。
碎片轻得像片雪花,却让他心跳如擂——十年前的火,十年后的刀,原来都是为了此刻。
清晨的雾气里,苏檀儿己经不见了。
林缚在她躺过的地方找到个青瓷瓶,瓶身刻着药谷的云纹,里面装着半瓶金疮药。
瓶底压着张纸条,字迹清瘦如竹:“止血草在北坡向阳处,别带那小乞丐去危险的地方。”
狗子揉着眼睛爬起来,指着溪边的玉瓶问:“恩公,这些瓶子能换钱吗?”
林缚望着雾气弥漫的山谷,笑了。
他把玉瓶收进怀里,拍了拍狗子的头:“走,去最近的镇子。”
山风卷着松涛掠过,远处传来隐约的马蹄声。
林缚摸了摸心口的碎片,后颈的伤似乎没那么疼了——他知道,这不过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