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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雾未散时，林缚己带着狗子下了山。
少年游侠腰间挂着苏檀儿留下的青瓷瓶，布靴踩过沾露的草茎，每一步都带着股轻快——那不是对银钱的期待，而是掌心那枚冰蓝色碎片带来的灼热。
昨夜系统提示音还在耳边回响，清越如古寺晨钟，他摸了摸后颈，那里苏檀儿偷偷敷的药还泛着凉意，像根细线，将十年漂泊的孤影与此刻的温度系在一起。
“恩公，这雨要下大了。”狗子吸了吸鼻子，仰起脏乎乎的脸。
他的破棉袄下摆滴着水，是方才趟过溪涧时溅的。
林缚抬头。
铅灰色云层正从北往南压，山风裹着湿意卷过松林，远处传来闷雷。
他扯了扯狗子的衣领：“加快脚程，前面有座土地庙，躲雨要紧。”
两人冲进土地庙时，豆大的雨点正砸得青石板噼啪响。
庙门早没了，只剩半扇朽木斜倚在墙根；泥胎土地公缺了半张脸，嘴角还沾着不知哪年的蛛网。
狗子熟门熟路地翻出墙角半干的枯枝，用火折子引燃，火星子噼啪跳着，映得两人脸上忽明忽暗。
林缚解下腰间的剑，用布仔细擦拭。
青铜剑鞘上的划痕在火光下泛着冷光，那是昨夜与老刀疤残党周旋时留下的——他本以为今日能换些银钱置备干粮，可当指尖触到怀里的青瓷瓶，又想起苏檀儿留的纸条：“别带那小乞丐去危险的地方。”
“恩公，你说这瓶子能换多少银子？”狗子凑过来，盯着他怀里鼓起的布包。
火光照得他眼睛发亮，像只馋嘴的小狼崽。
林缚正要开口，狗子突然压低声音：“我今早看见一群戴黑巾的人，往西去了。”他掰着树枝拨弄火堆，火星子溅到破袖口，“他们骑黑马，腰里别着刀，我躲在草堆里数过，七个。”
“往西？”林缚的手顿在剑刃上。
“对，还听见他们说‘白裙女子’。”狗子挠了挠后脑勺，“白裙子...像那天救的姐姐穿的？”
雨幕突然劈头盖脸砸下来。
林缚的后颈泛起凉意。
苏檀儿走时穿的正是月白裙衫，腰间系着药谷特有的云纹丝绦。
镇北王要她死在药谷手里的阴谋没得逞，残党怎会罢休？
他想起昨夜苏檀儿手腕上的试药旧疤，想起她别过脸时耳尖的红——那不是冷傲，是被世界磨出的壳。
“走。”他猛地站起身，剑鞘撞在供桌上，震得土地公泥胎掉了块鼻梁。
“去哪？”狗子被他拽得踉跄。
“找苏姑娘。”林缚扯下庙门那半扇朽木顶在两人头上，“她被盯上了。”
雨势如注。
山路上的泥被踩得稀烂，林缚的布靴陷进去又出，每一步都带着股狠劲。
狗子跟在后面，小短腿跑得飞快，像条甩着水的小狗。
“看这里！”林缚突然停住。
他蹲下身，泥地里有半枚带血的鞋印——是女鞋，鞋尖绣着极小的药草纹。
旁边的荆棘丛里挂着缕碎布，月白色，边缘被利刃割得毛糙。
他指尖轻触碎布，系统在识海深处震动。
这是昨夜获得“医心”碎片后，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他闭眼，眼前浮现出模糊的画面：断枝倾斜的角度，泥坑里的马蹄印深浅不一，远处悬崖边的松树被压弯了枝——这是“幸存者视角”？
“往悬崖方向。”他睁眼时眼底发亮，“他们逼她往绝路走。”
雨幕里传来金属碰撞声。
林缚把朽木门板塞给狗子：“躲在石头后面，别出声。”他摸出怀里的青瓷瓶，倒出些金疮药在掌心，又从腰间解下淬毒的细针——这是他流浪时跟走江湖的暗器师父学的，针上的毒，是苏檀儿留下的药粉调的。
转过山坳，画面撞进眼底。
苏檀儿背抵悬崖，月白裙衫染了血，发簪散了，几缕湿发黏在苍白的脸上。
对面三个黑巾人，中间那个左眼有道刀疤，正是老刀疤的亲信疤眼。
他提着刀逼近，刀身映出苏檀儿发抖的指尖——她怀里还抱着个小木箱，是药谷的制式。
“把解药交出来，爷给你个痛快。”疤眼吐了口唾沫，“镇北王要的是药谷制毒的证据，你活着反而麻烦。”
苏檀儿抿紧唇，后退半步。悬崖下的雾翻涌着，像随时会吞人。
林缚摸起块石子，对准疤眼右侧的松树砸去。“咔嚓”一声，断枝坠地。
三个黑巾人同时转头，林缚趁机贴着岩壁滑过去，细针在指缝间闪了闪——第一针封喉结，第二针戳麻穴，第三针...
“小心！”苏檀儿突然喊。
林缚旋身，避开疤眼横扫过来的刀。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炸响，他看清了刀风的轨迹，脚尖点地跃上岩石，反手将针钉进疤眼后颈。
那恶汉闷哼一声，软倒在地。
剩下两人扑过来时，林缚己摸到苏檀儿身侧。
他抽出青铜剑，剑刃挑开一人的刀，反手用剑柄砸在另一人太阳穴上。
不过三息，三个黑巾人全瘫在泥里，只剩粗重的喘息。
“你...”苏檀儿盯着他染血的袖口，声音发颤。
林缚扯下衣襟擦剑，抬头时笑了：“苏姑娘的金疮药，止血效果不错。”他指了指她怀里的木箱，“要我帮你抱着？”
苏檀儿别过脸，却把木箱往他怀里塞。
她的指尖还在抖，碰到他手背时像片凉叶子。
系统再次震动。
林缚低头，掌心浮起枚淡蓝色的碎片轮廓，上面的字迹若隐若现：“医心·苏檀儿（尊严困境进度10%）”。
他捏紧拳头，碎片的温热透过掌心漫开，像团小火。
“恩公！雨停了吗？”狗子从石头后面探出脑袋，发梢滴着水。
林缚抬头。
雨仍在下，只是小了些。
山雾被风吹散，露出远处连绵的山影。
他背起苏檀儿——她的伤比看起来重，后腰的血己经浸透了他的外衣——对狗子道：“前面有片乱葬岗，听说能避雨。”
狗子缩了缩脖子：“乱葬岗...有、有不干净的东西吗？”
“有我在，比什么都干净。”林缚摸了摸心口的碎片，大步往雾里走。
苏檀儿的头靠在他肩上，呼吸轻得像片羽毛。
他能感觉到她的体温透过湿衣渗进来，混着雨水的凉，却烫得他眼眶发酸。
暴雨未歇。
乱葬岗的墓碑在雾里若隐若现，像群沉默的守夜人。
狗子攥紧他的衣角，小身板绷得笔首。
林缚望着前方浓重的雾气，听见自己心跳如擂——这不过是个开始，可他突然很想知道，下一个答案，会藏在谁的眼睛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