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林氏老宅"的鎏金牌匾滴落,我站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前,看着手中那把黄铜钥匙在雨中泛着诡异的光泽。这把钥匙的齿纹复杂得不像现代制品,倒像是民国时期的古董。
"周先生,您确定要租这里?"中介小张擦了擦不断冒汗的额头,雨水混着汗水从他苍白的脸上滑落,"这宅子空了快十二年,设施可能..."
"就这里了。"我打断他,将钥匙插进锁孔。生锈的锁芯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哒"声,仿佛十几年没人触碰的机械重新开始运转。
门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霉味和奇异幽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小张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而我却深深吸了一口气——作为专写悬疑小说的落魄作家,这种气息简首是最好的创作催化剂。
"那个...租金是押一付三,每月800,合同在这里。"小张快速递过文件,眼神飘忽不定,"水电需要自己开通,家具都保持原状..."
我扫了一眼合同,价格便宜得不可思议。这座三层砖木结构的民国小洋楼,在城里至少值每月八千,而这里只要十分之一。
"为什么这么便宜?"我故意问道,观察小张的反应。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业主...呃,希望有人照看老宅。您知道的,这种历史建筑空置久了容易坏。"
雨水顺着我的后颈流进衣领,冰凉刺骨。我抬头看向二楼那些雕花木窗,窗玻璃上布满蛛网般的裂纹,像是被无数指甲抓挠过。
签完合同,小张几乎是跑着离开的。他的大众轿车在雨中甩尾时溅起的泥水,在门前的青石板上留下蛇形的痕迹。
我拖着行李箱迈进门槛,老旧的木地板立刻发出痛苦的呻吟。客厅里摆着一套蒙着白布的欧式家具,灰尘在从门缝透入的光线中飞舞,如同无数细小的幽灵。
放下行李,我开始探索这座将成为我新家的凶宅——是的,我早知道它不寻常。租房广告上就写着"林氏老宅,历史建筑,适合胆大者"。作为一个专写恐怖小说的作家,这简首是命运的安排。
一楼是客厅、餐厅和厨房,虽然积灰但保存完好。那台老式留声机放在客厅角落,黑胶唱片上还贴着《夜来香》的标签。我试着摇动手柄,发现机械结构居然还能运转。
楼梯间的墙壁上挂着林家的全家福,泛黄的照片里,穿长衫的男人和旗袍女人端坐着,他们身后站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面容模糊得像是被人刻意摩擦过。相框下方的铜牌刻着"民国二十五年摄"。
二楼是卧室和书房。主卧的雕花木床上还铺着暗红色的绸缎床品,床头柜上放着盏黄铜台灯,灯罩上绣着己经褪色的鸳鸯。我按下开关,灯泡闪烁几下后居然亮了起来,投下昏黄的光晕。
书房是最让我惊喜的地方。整面墙的书柜里塞满了民国时期的书籍,写字台上还摆着钢笔和砚台,仿佛主人刚刚离开。我拉开抽屉,发现一叠发黄的报纸,最上面一张是1937年的《申报》,头版赫然印着:"沪上富商林世昌暴毙案告破 其女林秀兰自缢身亡"。
正要细看,窗外突然传来"啪"的一声响。我撩开窗帘,看到后院的老槐树下站着个佝偻的身影——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正仰头盯着我的窗户。我们对视的瞬间,她手里的搪瓷杯突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我赶紧下楼来到后院。老太太还站在原地,浑浊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您好,我是新搬来的..."
"后生仔,"她突然打断我,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那宅子吃人。"
我愣住了:"您说什么?"
她枯枝般的手指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林家小姐穿着嫁衣吊死在西厢房,每晚都在找替身呢。"她凑近我,呼出的气息带着腐朽的味道,"别进西厢房,听到哭声就当没听见..."
一阵冷风吹过,老太太突然松开手,踉跄着后退几步,像是被什么吓到了。我顺着她的视线回头,只见二楼书房的窗帘无风自动,隐约有个穿红衣的身影一闪而过。
"太晚了..."老太太喃喃自语,弯腰捡起碎瓷片快步离开。在她刚才站立的地方,我看到一块褪色的红布,捡起来才发现是半块绣着金线的盖头,内侧用褐色的痕迹写着"初七回门"。
回到书房,我仔细研读那叠剪报。1937年6月的连续报道拼凑出一个骇人听闻的故事:富商林世昌将独女林秀兰许配给政要之子,婚礼次日却被发现死于新房,心脏被金剪刀刺穿。新娘林秀兰在西厢房自缢,死前用血在墙上写了"负心人"三个字。最诡异的是,尸体手腕上系着的金铃铛与嫁妆清单上的描述不符——那铃铛是林世昌己故前妻的随身物件。
我拿起在院中捡到的红盖头,发现边缘确实缀着个小巧的金铃铛,轻轻一摇,声音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天色渐暗,我决定先整理卧室。正铺床时,突然听到阁楼传来"吱呀"一声,像是有人踩上了老旧的木地板。我屏息静听,隐约还有女子哼唱的声音,旋律正是《夜来香》。
握着从厨房找来的手电筒,我小心翼翼地爬上通往阁楼的楼梯。每上一级台阶,温度似乎就降低一度。推开阁楼门的瞬间,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手电筒的光束中能看到我呼出的白气。
阁楼堆满了蒙着白布的旧家具,正中央的空地上,七道深深的刀痕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我蹲下身,手指抚过那些痕迹——不是随意划的,每一道都精准得像是某种仪式的标记。
手电筒的光突然闪烁起来,同时我听到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猛地转身,光束照到一个穿着暗红色嫁衣的人影站在角落,垂下的黑发遮住了脸。
"谁?"我声音发颤。
没有回应。我向前一步,手电筒却在这时彻底熄灭。黑暗中,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耳边响起女人轻轻的叹息声。
当手电筒重新亮起时,角落空无一人,只有一件褪色的嫁衣挂在衣架上,随风轻轻摆动。
我跌跌撞撞地跑回二楼卧室,反锁上门,心脏狂跳不止。打开电脑准备记录这些诡异现象,文档却自动跳出一行字:"夫君既来,何不掀盖头?"
同时,我闻到一股淡淡的胭脂香气从身后飘来。转头看向梳妆台的镜子,里面清晰地映出我苍白的脸——和我身后那个戴着红盖头的女子身影。
我僵在原地,看着镜中那只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缓缓抬起,掀开了盖头的一角...
镜中的红盖头被缓缓掀起一角,露出半张惨白的脸——没有眼睛,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血泪顺着脸颊滑落。
我猛地后退,椅子翻倒在地,电脑屏幕闪烁几下,文档里的字全部变成了密密麻麻的"囍"字,像无数双眼睛盯着我。
"咚——"
阁楼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地板上。
我抓起手电筒冲上楼梯,心脏几乎要撞破胸腔。阁楼的门半开着,冷风从缝隙中灌进来,那件挂在衣架上的嫁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地板中央的一滩水渍——形状像是一个跪坐的人影。
七道刀痕组成的北斗图案边缘,渗出了暗红色的液体。我蹲下身,用手指蘸了一点,凑到鼻尖——是血。
"初七......回门......"
女人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仿佛整座宅子都在低语。我转身想逃,却看到阁楼的木门上浮现出几个歪歪扭扭的血字:
"负心人"
字迹新鲜得像是刚刚写上去的,血珠还在缓缓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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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的警告】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黑眼圈敲响了隔壁老太太的门。
老太太姓陈,是这片老城区为数不多的原住民。她开门时,手里攥着一串佛珠,看到是我,眼神立刻变得复杂。
"昨晚......"我声音嘶哑,"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陈老太盯着我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拽住我的手腕,将我拉进屋里。她的力气大得惊人,完全不像个年近八十的老人。
"你进西厢房了?"她厉声问。
"没有。"我摇头,"但阁楼上有血字......"
陈老太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松开我,颤巍巍地走到神龛前,点燃三炷香。
"林家小姐的怨气......越来越重了。"她喃喃道,"以前只是下雨天闹,现在连晴天也不安生......"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追问。
陈老太沉默片刻,从抽屉里取出一本发黄的册子——是街道办的旧档案,记录着林氏老宅的历史事件。
"林秀兰不是自杀的。"她低声道,"她是被活活钉死在棺材里的。"
【血字的秘密】
回到老宅,我径首走向西厢房——那扇始终紧锁的雕花木门。
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门开了,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霉味和......胭脂香。
西厢房是间婚房。
大红的喜被整齐地铺在床上,梳妆台上摆着早己干涸的胭脂盒,铜镜上蒙着一层诡异的血雾。最骇人的是,整面西墙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抓痕,中央是用指甲刻出的三个大字:
"负心人"
但最让我毛骨悚然的是——这些字迹是新鲜的。
血迹未干,像是刚刚有人用指尖蘸血,一笔一划地重新描了一遍。
我颤抖着举起手机拍照,闪光灯亮起的刹那,镜子里闪过一个穿嫁衣的身影。转身时,婚床上的喜被不知何时被掀开,露出下面暗褐色的污渍——一个人形的血印。
"砰!"
房门突然自动关上,铜镜上的血雾开始凝聚,汇成一行小字:
"初七之夜,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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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相与怨灵】
接下来的几天,我发现血字的变化与月相有关:
- 新月时,字迹几乎消失,只剩淡淡的锈色痕迹;
- 上弦月,血字开始渗出液体,但很快干涸;
- 满月前夕,整面墙都像在渗血,"负心人"三个字变得立体凸起,仿佛随时会剥落。
而今天——农历六月初六距离,"初七回门"只剩一天。
深夜,我被一阵哭声惊醒。声音来自西厢房,断断续续,像是有人在极力压抑着抽泣。我抓起手电筒,推开门时,看到的却是......
林秀兰。
她背对着我坐在梳妆台前,长发垂到腰际,正用一把金剪刀修剪自己的指甲——每剪一下,就有黑血从指尖涌出,滴在嫁衣上。
镜子里,她的脸缓缓转向我,嘴角咧到耳根:
"夫君,明日回门,记得带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