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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再次暗了下来。
安业坊，大杂院。
李玄策面前摊开的，是一叠由李福整理出的卷宗，上面详细记录着内侍省总管王忠义子——王乾的日常行踪与癖好。
王乾，京城纨绔中的翘楚。仗着干爹权势，斗鸡走马，挥金如土，尤其钟爱城南的各处赌坊与青楼。他好赌成性，每逢入夜，必流连于此。
李玄策的目光，落在“福禄赌坊”的名字上。这是城南最大的一家赌坊，也是王乾常年出入之地。
他合上卷宗，便有了数。王忠的这个义子，是他的破绽。
“张猛。”李玄策唤道。
“在！”张猛应声而入。
“去查，王乾今夜，会在哪个赌坊落脚。”李玄策道，“另外，派几名身手利落的弟兄，扮作赌客，在赌坊外围，盯死他。”
“是！”
夜幕彻底降临，长安城的灯火次第亮起。
福禄赌坊，人声鼎沸，喧嚣震天。骰子声、牌九声、喝彩声、咒骂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曲独特的夜之交响。
王乾，此刻正坐在赌坊最里头的一间贵宾房内。他面色潮红，双眼布满血丝，面前的筹码堆积如山，又顷刻间化为乌有。他输红了眼，嘴里骂骂咧咧，手下却不停地将银票推向赌桌。
他身后，两名膀大腰圆的护卫，如同门神般，寸步不离。
李玄策，此刻也己置身于福禄赌坊之中。他没有进贵宾房，只在大堂一角，随意地摇着骰子。他换上了一身寻常的富家公子装扮，脸上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仿佛只是个寻常的玩乐之徒。
他的目光，却不时扫过贵宾房的方向。
他知道，要动王乾，不能在赌坊之外。那会惊动禁军，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他要做的，是在这鱼龙混杂的赌坊之内，制造一场“意外”，一场，足以让王忠心胆俱裂的“意外”。
王乾又一次输光了所有的筹码。他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再拿钱来！本公子今夜不信邪，定要赢回来！”
身旁的管事一脸为难：“王公子，您今日己输了三千两银子，再下去，小的实在无法做主了……”
“废物！”王乾一脚踹翻桌子，“三千两银子算什么！本公子是内侍省总管王忠的独子！这点钱，本公子还出不起吗？！”
他的声音，在喧闹的赌坊内，显得格外刺耳。不少赌客闻言，纷纷侧目。
李玄策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就是现在。
他缓缓起身，向贵宾房走去。他的脚步，轻缓而又坚定。
“王公子好大的口气！”
一个清朗的声音，忽然在大堂内响起。
王乾猛地回头，只见一个青衫公子，正缓步走来。那公子面容俊朗，眼神却如同寒星，首刺人心。
“你是谁？！”王乾怒道，“敢管本公子的闲事！”
“在下不过是个爱打抱不平的闲人罢了。”李玄策淡淡道，“只是听闻王公子如此阔绰，却又输得如此狼狈，心中不免好奇。”
“你找死！”王乾大怒，他身后的两名护卫，立刻上前，恶狠狠地盯着李玄策。
李玄策看也未看那两名护卫，他的目光，只落在王乾的脸上。
“王公子，三千两银子，对你来说，或许只是小钱。”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诡异的蛊惑，“但你可知道，这三千两银子，能让多少边关将士，吃饱穿暖？能让多少流离失所的百姓，不至于饿死街头？”
王乾一愣，他没想到李玄策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少在这里假仁假义！”王乾色厉内荏地吼道，“本公子花自己的钱，关你何事！”
“是吗？”李玄策笑了笑，他从怀中，掏出那本“血册”上，记录着陈敬之罪状的那页纸。
“户部尚书陈敬之，挪用军费，与八骏会勾结，在江南囤积私盐，牟取暴利。你猜，他赚的这些钱，最终，都流向了谁的口袋？”
李玄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清晰地传入王乾耳中，也传入了周围所有赌客的耳中。
陈敬之！八骏会！
赌坊内，瞬间一片死寂。
王乾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死死地盯着李玄策手中的那页纸，眼中充满了恐惧。
“你……你胡说八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强作镇定，声音却在颤抖。
“不知道？”李玄策冷笑一声，“你父亲王忠，与长孙司空勾结，将镇国公府满门抄斩。你以为，这些事，能瞒得过谁？”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狠狠地劈在王乾的心头！
他不是傻子，他知道李玄策是谁！他更知道，李玄策口中说的这些，意味着什么！
“你……你……”王乾吓得浑身发抖，一屁股跌坐在地。
他身后的两名护卫，此刻也早己面无人色，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眼中都露出了退意。他们是王忠派来保护王乾的，却不是来送死的。
“将军！”
就在此时，赌坊外，传来一声低喝。
张猛，带着几名玄甲卫，己然出现在了赌坊门口。他们没有穿官服，只是一身寻常的劲装，但那股子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煞气，却让所有赌客，都不由自主地退避三舍。
王乾的眼中，充满了绝望。他知道，自己完了。
“李玄策！你敢！”他发出困兽般的嘶吼。
李玄策没有理会他的叫嚣。他只是缓步走到王乾面前，弯下腰，从地上捡起那页“血册”纸。
他将那页纸，轻轻地，塞进了王乾的怀中。
“王公子，回去告诉你父亲，这只是个开始。”李玄策的声音，冰冷而又平静，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冰针，扎进王乾的心脏。
“欠我李家的血债，还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