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潮气裹着霉味渗进别墅的每道缝隙,林浅盯着设计稿上晕开的墨渍,第七次调整项链坠饰的弧度。落地窗外的梧桐叶被雨水打得东倒西歪,她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傅景深还会在这样的天气里为她送来热可可,指尖残留的温度与此刻冰凉的铂金模具形成刺痛的反差。
"林姐,傅总又取消了下午的会议。"小雯抱着文件站在工作室门口,欲言又止,"秘书部说他这月己经推掉六场重要谈判了。"
铅笔在画纸上"啪嗒"折断。林浅望着手机里傅景深连续三天的未接来电记录,最新一条语音消息显示于凌晨两点,背景音里混杂着玻璃碎裂声与粗重喘息:"离...他们远点..."话音戛然而止,尾音带着诡异的变调。
地下室传来铁门开合的声响。林浅攥着裁纸刀轻手轻脚走下楼梯,潮湿的空气里浮动着雪松与铁锈的混合气息。拐角处的门缝漏出幽蓝的光,她将耳朵贴在冰凉的门板上,听见键盘敲击的急促声响。
"这种垃圾设计也配叫珠宝?"阿深嗤笑的声音混着香烟燃烧的噼啪声,"林浅不过是借傅氏的资源沽名钓誉,看看这可笑的蝴蝶翅膀,幼儿园小孩的涂鸦都比..."
林浅浑身血液凝固。手机屏幕亮起,设计论坛弹出新帖提醒,标题赫然是《解构月光女王系列:资本包装下的设计骗局》。配图正是她昨夜刚完成的初稿,每处细节都被批注上尖锐的批判,文末署名"深渊观察者"。
推开门的瞬间,阿深叼着烟回头,银灰色的发丝垂落遮住左眼:"偷看别人隐私可不好。"他旋转电脑屏幕,二十多个匿名账号在不同设计平台同时运作,所有攻击帖都精准指向林浅的作品,"要不要猜猜,傅景深知道他老婆的名声是怎么毁掉的吗?"
林浅的视线越过他肩膀,落在墙角堆叠的日记本上。牛皮封皮布满抓痕,最上面那本扉页写着用血画的破碎蝴蝶,旁边歪歪扭扭的字迹刺痛双眼——"别靠近我,我是怪物"。她冲过去抓起日记本,纸页间滑落出泛黄的剪报:2003年11月7日,傅氏集团董事长夫人意外坠楼身亡,报道角落附着模糊的现场照片,八岁的傅景深被警察抱出别墅时,校服袖口沾满暗红污渍。
"有意思的发现?"阿深掐灭香烟,金属烟灰缸在地面拖出刺耳声响,"想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傅景深亲手把他妈妈..."
"住口!"林浅将日记本护在胸前,纸张边角扎进掌心渗出鲜血,"你根本不懂他经历了什么!"
"我不懂?"阿深突然暴起,将她抵在书柜上,陈年皮革的气味扑面而来,"我就是他最黑暗的噩梦!是他亲手创造出来替他背负弑母罪名的傀儡!"他扯开衬衫纽扣,心口狰狞的疤痕蜿蜒如蛇,"这道伤是他十六岁用裁纸刀划的,说要把我从身体里挖出去。"
地下室的灯突然熄灭。林浅在黑暗中听见急促的喘息声由远及近,温热的血滴落在手背上。当应急灯亮起时,傅景深跪坐在满地狼藉中,指甲深深抠进掌心,衬衫纽扣崩落,露出阿深展示过的疤痕。
"浅...别信他的话..."傅景深声音颤抖,眼神却清明得可怕,"那些帖子...我真的不记得..."他突然剧烈抽搐,额角青筋暴起,"快走!他要出来了!"
林浅被他猛地推开,后脑重重撞在书架上。再睁眼时,阿深己经倚在门边点燃新的香烟,皮鞋碾过散落的日记本:"下次别在我面前提'妈妈'这个词。"他弯腰捡起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年轻的傅母正在给小男孩扎领带,"知道为什么傅景深不敢看这些东西吗?因为他每次想起都会吐,像条可怜的丧家犬。"
暴雨在此时达到顶峰,雷声震得地下室的吊灯剧烈摇晃。林浅摸到散落的裁纸刀,刀刃映出阿深扭曲的笑容。就在她准备冲上去时,男人突然捂住脑袋跪倒在地,喉间发出困兽般的低吼:"滚出去!这里是我的身体!"
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在狭小空间里回荡。林浅看着傅景深蜷缩成胎儿的姿势,指甲在水泥地上抓出五道血痕。当他再次抬头时,眼中的暴戾己化作深深的恐惧,苍白的嘴唇翕动:"锁门...快..."
厚重的铁门轰然关闭的瞬间,阿深的咒骂声被隔绝在门后。林浅瘫坐在台阶上,怀里的日记本散落开来,内页密密麻麻写满重复的字迹:"我是怪物""别靠近我""救救我"。最后一页夹着张褪色的游乐园门票,背面用蜡笔写着:"等我长大,就带妈妈离开"。
雨不知何时停了。林浅抱着日记本走上楼梯,月光透过天窗照在某行被泪水晕开的字迹上:"阿深说,只要毁掉她在乎的一切,就没人能把我们分开。"她抚摸着那些扭曲的笔画,突然明白为什么最近珠宝展厅的监控总会拍到傅景深半夜徘徊的身影——那个真正的傅景深,一首在试图阻止另一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