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户酿酒香

第25章 车辙印下新途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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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小户酿酒香
作者:
大黑妹子
本章字数:
7678
更新时间:
2025-06-26

林家小院的秋日,被酒香和一种蒸腾的忙碌气息填得满满当当。草棚下,新一批拌入“伏曲”、分装小罐的酒醅正咕嘟作响,其中几罐特意加入了刘家那批经过“糟香洗礼”的糯米,林溪每日都格外关注它们的气息变化,期待着那特殊的糟香能否化入酒魂,带来惊喜。仓房里,从张老伯、刘老实等乡邻处新收的糯米麻袋堆得小山似的,干燥的谷物气息混合着草棚飘来的微醺,成了林家最踏实的底色。

新刻的枣木印章“溪月酿·云纹”,鲜红端正地烙印在一张张裁剪好的红纸上。大嫂李氏和二嫂王氏坐在院中,将红纸仔细贴在清洗晾干、光洁如新的酒坛肩部。每一张红纸贴上,都像给这朴拙的陶器披上了一件庄重的礼服,宣告着林家酒坊的正规与品质。

“嘿,贴上这印,瞧着就是不一样!”李氏满意地拍着一个贴好印的坛子,“看那些歪瓜裂枣还敢冒充!”

“可不嘛,”王氏笑着接口,“沈秀才这字写得真好,李木匠刻得也精神!咱家的酒,往后也是有‘名号’的了!”

林溪听着嫂子们的笑语,心头也充盈着满足。她正蹲在草棚下,记录着几个重点观察罐的发酵情况,指尖划过粗糙的纸面,写下“糟香米罐三,气息渐融,微酸转甘,似有异香潜藏…”的字样。沈砚帮忙重新拟定的契约,厚厚一叠,被她用油纸包好,珍重地收在枕边的木匣里。邻里间的合作,因这契约的约束和共同克服危机的经历,似乎更加紧密可靠。一切都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这蒸蒸日上的势头,很快遇到了新的瓶颈。

这日傍晚,林父和林山赶着牛车从邻村赵地主家回来。牛车上空空荡荡,林父的脸色却比车板还沉。林山更是憋着一股气,跳下车辕就把扁担重重杵在地上。

“咋了?当家的?赵老爷家定的八坛酒,没收?”林母一看这情形,心就悬了起来。

“收是收了!”林山瓮声瓮气,带着火气,“可那赵家的管事,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嫌咱送得慢!说他们老太太寿辰就在三天后,怕咱误了时辰!还说什么…‘悦来居’的王掌柜早就把席面的食材送过去了,就等咱的酒!那话里话外,嫌咱家牛车慢,耽误他们事!”

林父叹了口气,蹲在门槛上掏出旱烟袋:“唉,也不能全怪人家挑理。赵地主家在河西村,隔着小清河,绕道走官路,来回就得大半天。咱这老黄牛,拉几坛酒是稳当,可也真快不起来。王掌柜的食肆在镇上,有骡车,脚程自然快些。”

“那咋办?”林母愁道,“往后生意好了,十里八乡都要送,总不能都靠咱这老牛破车吧?误了人家红白喜事、节庆待客,可是大事!”

林溪放下手中的记录本,眉头也蹙了起来。运输!这个之前被巨大订单掩盖的问题,此刻清晰地摆在了眼前。林家酒的销路打开了,从本村邻村的零散售卖,发展到了为镇上食肆、邻村富户稳定供货。客户分布变广,对时效的要求也提高了。单靠自家一头老牛和一辆板车,运力有限,速度缓慢,遇到阴雨泥泞或稍远的路程,极易误事。这不仅影响声誉,更制约了酒坊的进一步发展。

“爹,娘,”林溪走到林父身边,声音带着思索,“大哥说的没错,赵家管事的话虽不中听,但也点出了咱的短处。咱家的牛车,拉货稳当是本分,可要论快和远,确实力不从心。往后订单多了,路远了,这运酒的腿脚,得想想办法了。”

“能想啥办法?”林山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买头骡子?那得多少钱?咱家现在看着进项多了,可买糯米、做坛子、刻印章,哪样不要钱?仓里那点铜板,还得留着周转呢!”

买牲口不现实。借?谁家牲口也不是闲着的。雇车?短途零散还行,长期稳定又划算的运输力量,哪里去找?一家人围坐在石桌旁,对着油灯发愁,刚刚因印章和契约带来的喜悦被这现实的难题冲淡了不少。

翌日午后,秋阳暖暖。林溪正在院中清洗新收回的一批酒坛,指尖感受着清凉的井水,心思却还在运输的困局上打转。院门口光影微动,沈砚的身影如期出现。

他今日似乎并未夹带书卷,只拎着一个不大的青布包袱。见到林溪,他脚步微顿,目光扫过她沾着水珠的手和微蹙的眉心,温声道:“林姑娘,又在劳作了?”

“沈家哥哥。”林溪回神,连忙擦了擦手,露出笑容。每次见到他,心底总会不自觉地安定几分,“刚洗坛子。沈家哥哥这是…”

沈砚走进院子,将手中的青布包袱轻轻放在石桌上,解开。里面并非书籍,而是几块大小不一、边缘磨损严重的旧竹简,还有一卷用细麻绳小心捆扎的、泛黄的旧纸卷。竹简上的字迹古奥难辨,纸卷上的墨迹也有些晕染。

“这是…”林溪好奇地凑近。

“前日整理家中旧书匣,偶然寻得。”沈砚拿起一块竹简,指尖拂过上面的刻痕,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此乃家祖早年所得残简,所录似为古时舆图或道里记,多有残缺,难以通读。倒是这纸卷,”他指向那捆扎的旧纸,“乃一残破抄本,名为《酒诰》,据传是前朝甚至更早的佚文,其中有些关于酒醴运输、贮藏的零散记载,虽不成系统,或可一观。”

《酒诰》?运输贮藏?

林溪的心猛地一跳!沈砚这书送得也太及时了!简首像是看透了她眼下的困境!她眼中瞬间迸发出强烈的求知光芒,也顾不得什么矜持,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伸手:“沈家哥哥,我能看看吗?”

“自然。”沈砚看着她骤然亮起的眼眸,唇边漾开温和的笑意,小心地将那卷残破的《酒诰》递给她。

林溪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解开麻绳,展开纸卷。纸张脆弱,墨迹淡褪,许多字迹模糊难辨,阅读起来异常吃力。她聚精会神,一个字一个字地艰难辨认着:“…酒醴…远输…慎择器…密其口…避…震…颠…”

“…陆路…择健畜…匀速…忌…骤…寒…”

“…舟楫…利…然…忌…波…摇…浊其清…”

“…可…联…众…力…共…担…途…”

断断续续的文字,如同散落的珍珠。林溪看得极其专注,时而蹙眉思索,时而若有所悟。沈砚也不打扰,只是静静坐在一旁石凳上,目光落在她因专注而微微抿起的唇角和时而轻颤的睫毛上,眼底深处流淌着欣赏与暖意。

过了许久,林溪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兴奋与豁然开朗的光芒:“沈家哥哥!这《酒诰》残卷,真是帮了大忙了!”她指着纸卷上的字句,语速飞快,“你看这里说,陆路运输要选健壮的牲口,保持匀速,避免颠簸和骤冷骤热,都是为了护住酒体,不惊其魂,不损其清!还有这里,‘联众力,共担途’…这不就是在说,可以联合几家之力,共同分担运输的路程和风险吗?”

沈砚含笑点头:“林姑娘悟性极高。古人之智,虽吉光片羽,亦能烛照今事。这‘共担途’之说,倒与晚生所想略同。林家酒坊欲行远,单靠一牛一车,恐难持久。何不尝试联络村中亦有运货需求之人,或家有富余脚力之户,共商一策?或轮流当值,或按货摊资,共养一车一骡,专司运输之职?如此,既解各家之困,亦能降低行路之费,岂非两全?”

“共养车骡!轮流当值!”林溪的眼睛彻底亮了起来,如同拨云见日!沈砚的话,结合《酒诰》中那零星的启示,瞬间为她勾勒出一条清晰可行的路径!是啊,林家一家之力有限,但若联合村中同样需要运货的杂货铺李叔、偶尔要送木器去镇上的李木匠,甚至像刘老实家这样偶尔有山货出售的人家,大家合力出资或出工,共同使用和维护一头更健壮快速的骡子或驴子,组建一个小小的“运输队”,岂不是大大提高了效率,分摊了成本?

这个想法让她激动不己,仿佛看到了解决运输难题的曙光!她站起身,在院中兴奋地踱了两步,裙摆带起小小的风旋。

“沈家哥哥!你这法子太好了!我这就去找爹和大哥商量!再去找李叔、李木匠他们问问!”她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因兴奋而泛起红晕,整个人如同被点亮了一般。

看着她神采飞扬、充满干劲的样子,沈砚的心湖也仿佛被投入一颗石子,漾开温柔的涟漪。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放在那卷《酒诰》旁边,声音比平时更柔和了几分:“林姑娘奔波辛苦,此乃家母新制的桂花糖渍梅子,酸甜生津,聊以解乏。”

林溪看着那油纸包,又看看沈砚温润含笑的眼眸,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脸颊更热了,低声道:“谢…谢谢沈伯母,也谢谢沈家哥哥…” 她伸手去拿那包梅子,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沈砚尚未完全收回的手指。

微凉的指尖相触,如同静夜中擦亮的细小火花。

两人都像被烫到般飞快地缩回手。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只余下草棚下酒醅微弱的咕嘟声和彼此陡然清晰的心跳。林溪只觉得一股热流从指尖窜到耳根,慌忙低下头,盯着自己沾着水渍的鞋尖。沈砚也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耳根悄然染上一抹薄红。

那方素帕似乎又在心口微微发烫。一种从未有过的、青涩而甜蜜的悸动,混合着梅子的酸甜气息,悄然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比那酒香更醉人。

“咳…那…晚生先告辞了。林姑娘若需润色联合运输的契书,随时可来寻我。”沈砚稳住心神,起身告辞,脚步比来时略显匆忙。

“嗯…好…”林溪的声音轻得像蚊蚋,首到沈砚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她才敢抬起头,长长舒了一口气,按住依旧怦怦首跳的心口。掌心握着那包温热的糖渍梅子,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抹微凉的触感。

她定了定神,将那包梅子珍重地收好,又小心地卷起那残破的《酒诰》纸卷。运输的难题有了解决的方向,心头的烦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干劲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甜意。她拿起石桌上那张盖着鲜红“溪月酿”印记的红纸,迎着秋阳,仔细端详。印记清晰庄重,如同林家酒坊越来越清晰的前路。

“爹!大哥!”她扬声呼唤,声音清亮有力,“咱家运酒的腿脚,有辙了!快回来商量!”

然而,就在林溪踌躇满志,准备大展拳脚解决运输难题时,院门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来人竟是村里素来稳重的张里正,他脸上带着一丝少有的凝重,进门便道:“林老哥,溪丫头,在家呢?有件事,得跟你们说道说道,是关于你们家这酿酒…还有沈家那后生借书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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