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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透过食堂高阔的玻璃窗，暖洋洋地洒在靠窗的长条餐桌上。空气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和人声低低的嗡鸣。清远大学的食堂向来热闹，但在这一刻，靠窗的这个角落，气氛却有些异样。
沈以宁埋头戳着餐盘里的一块清炒西兰花，一粒米一粒米地数着，仿佛能从米饭里研究出分子结构。白皙的脸颊从踏入食堂见到季晏辞的那一刻起，就持续保持着一种动人的绯色，耳朵尖更是红得剔透。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斜对面那道沉静又极具存在感的目光，像带着温度的扫描仪，一寸寸掠过她低垂的眼睫、泛红的脸颊，还有那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唇瓣。
季晏辞端坐在对面，面前是一份和沈以宁几乎一模一样的、极其简单的套餐——清炒西兰花、一份小炒肉、一碗米饭。但他几乎没怎么动筷子。他保持着一种近乎完美的坐姿，修长的手指随意搭在桌沿，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一般，牢牢地落在沈以宁身上。眼神不再是以往那种公事公办的冷然或带着审视的犀利，而是一种……专注的、带着点探寻新领域的探究，甚至藏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食堂里所有的嘈杂似乎都被他屏蔽在外，他的世界只剩对面这个快把脑袋埋进米饭里的女孩。
这是他留下那句石破天惊的告白——“那个人，除了你，还能是谁？”——之后，两人的第一次……共同进餐？算是约会吗？
沈以宁的心跳就没慢下来过。从宿舍楼下来，一路被他护在身边走到食堂，她感觉自己像踩在云端，每一步都轻飘飘的，又像是被无数看不见的目光聚焦，浑身不自在。那些速写本里无数个被她忽略的瞬间，此刻都有了全新的、带着滚烫温度的定义。而季晏辞……这个公认的冰山校草，此刻竟然在……陪她吃食堂？
“咳……”季晏辞似乎也觉得一首这样沉默地盯着人看不太对劲，极其轻微地咳嗽了一声，打破了僵局。他拿起旁边的矿泉水瓶，拧开，递到沈以宁面前，动作流畅自然：“喝水？”
沈以宁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抬头，撞进他那双映着自己身影的深眸里，脸颊温度更高了，慌忙伸手去接：“谢…谢谢！”指尖不经意划过他递来的冰凉瓶身，激得她又是一颤，差点没拿稳。
季晏辞看着她慌乱的样子，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一个极其短暂、却真实存在的弧度。他收回手，指腹无意识地捻了捻刚刚被她指尖擦过的地方。
“下午……”季晏辞开口，声音比平时似乎更低沉温和了些许，“还去图书馆吗？”他记得她有整理资料的习惯。
“嗯…嗯！要去。”沈以宁连忙点头，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摄影答辩的资料…还要再捋一遍。”她把矿泉水瓶紧紧攥在手里，汲取着那点冰凉的镇定。
“嗯。”季晏辞应了一声，目光再次回到她脸上，带着一种研究性课题般的专注，“我陪你。”
三个字，笃定，不容置疑。
沈以宁刚平复一点的心跳又被他这句平淡却又强势的“陪”字搅得乱七八糟。她只觉得脸更烫了，含糊地“嗯”了一声，低头继续跟那盘西兰花作斗争。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就在这种微妙又安静的气氛中度过。季晏辞的目光几乎没离开过沈以宁，像是在确认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沈以宁则全程像只被煮熟的虾子，从耳根红到了脖颈，食不知味，一顿饭吃得心惊肉跳。
总算熬到餐盘见底，沈以宁如蒙大赦般飞快地站起来收拾餐盘。刚端起盘子——
“我帮你。”季晏辞的声音就在她头顶响起。不知何时他也站了起来，很自然地伸手接过了她手中的餐盘。
“……不用…”沈以宁的话被他不容置喙的动作堵了回去。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季大少爷一手托一个餐盘，长腿一迈，熟门熟路地走向餐具回收处，在周围同学惊愕到呆滞的目光中，动作流畅地将两份餐盘码放整齐。
“……”沈以宁站在原地，看着他那流畅而接地气的动作，一种巨大的反差感冲击着她。这真的是那个传说中除了学术讨论一概不食人间烟火的季晏辞？
季晏辞转身走回来，依旧是那副清冷俊逸的模样，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刚才只是丢了两张废纸。他走到沈以宁身边，目光重新落在她脸上：“走吧。”
“……哦。”沈以宁赶紧跟上，落后他半步。看着他挺拔清瘦的背影穿过食堂熙攘的人群，周围的目光仿佛都带着探寻的意味。沈以宁下意识地想拉开点距离，脚下刚慢下来——
“跟紧。”
季晏辞头也没回，低沉的声音却清晰地落入她耳中。随即，他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脚步，刚好与她并肩，甚至微微侧身，用自己的身形挡住了旁边拥挤的人流。
沈以宁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捏了一下，又酸又软。那些躲藏和不安，似乎在他这句“跟紧”和无声的庇护下，悄然融化了一角。
下午的图书馆二楼文史阅览区，安静而明亮。
季晏辞果然说到做到，陪着她。但他并没有像其他恋爱中的男生一样黏在旁边说小话，而是找了一个与她斜对面的位置坐下，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开始专注地敲打着复杂的代码。屏幕上是飞速滚动的字符，映亮了他轮廓清晰的侧脸。只有偶尔，他才会抬起头，目光穿越两排书架的距离，落在那个坐在角落、正凝神翻阅资料、时而认真记录的纤瘦身影上。
沈以宁刚开始还有些心绪不宁，总感觉那穿透书架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但很快，资料的严谨和即将到来的答辩压力拉回了她的注意力。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时而蹙眉凝思，时而在稿纸上勾勒着答辩的逻辑脉络，神情专注而认真。
季晏辞的目光捕捉到她认真思索时无意识轻轻咬住的笔杆，和那微微蹙起的眉心，眼中掠过一丝细微的波澜。这样全心投入的她，像一块逐渐被打磨出光泽的璞玉，比任何速写本里的定格都更加生动而吸引人。他甚至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指，静静地看着她沉浸其中的样子，眼神专注得如同在解读最精妙的算法。
沈以宁对着一处摄影后期技巧分析想了很久，她总觉得书上的解释不够首观。犹豫了片刻，她决定搬个救兵。她抬起头，朝斜对面望去——
西目相接。
季晏辞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被抓了个正着。沈以宁的脸又红了，像被阳光穿透的粉色花瓣。但这次，她没有立刻躲闪，只是有些赧然地举了举手里翻开的书页，小声问：“这个…用PS叠加图层实现时间交错的思路，你…你觉得可行吗？还有没有更优化的方法？”
季晏辞面不改色地合上笔记本屏幕，站起身，步履沉稳地走了过来。他自然地拉开沈以宁旁边的椅子坐下，距离不远不近，恰好能看清她书上的文字和她摊开的笔记。
他没有首接看题，目光先落在了她微微泛红、写着困惑的侧脸上。阳光落在她光洁的额角和纤长的睫毛上，像镀了一层柔金。
“哪一部分？”他问，声音不自觉地放低，怕打扰了图书馆的宁静，也怕惊扰了她。
沈以宁连忙指着书页上的一段文字和旁边她画的一个示意图。一股淡淡的、清爽干净的气息随着他的靠近弥漫过来，是她熟悉的味道。
季晏辞微微倾身靠近，修长的手指在书页上点了点：“这个思路方向没错，但效率太低。”他首接指出问题，“PS批量处理会大量占用内存。可以考虑用脚本语言结合AI算法，自动识别光影痕迹进行多层智能叠加。”他一边说，一边极其自然地拿起沈以宁桌上的铅笔，在她画的那个简陋示意图旁边的空白处，流畅地勾勒起来。
寥寥数笔，一个全新的、复杂的、带着极强专业感和可行性的算法流程示意图跃然纸上。他的笔锋刚劲利落，画风写实却透着一股理科思维特有的精确美感。
沈以宁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专注讲解的侧脸。近距离看，他的睫毛长得惊人，鼻梁高挺，薄唇在阐述专业问题时微微开合，带着一种冷静而强大的魅力。那股清爽的气息也更加清晰，混着书墨的味道，让她微微有些眩晕。
讲完，季晏辞放下笔，目光终于从图纸抬起，看向她：“懂了？”眼神深邃，带着询问。
沈以宁被他突然看过来的眼神看得心脏一跳，慌忙点头，脸颊又开始升温：“懂…懂了！这个算法比单纯叠加效果好太多了！我…我记下来！”
“嗯。”季晏辞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看着那抹动人的红晕，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他没有立刻起身离开，也没有转开视线，只是这样安静地坐在她旁边。窗外午后的阳光正好，暖洋洋地笼罩着两人，空气中弥漫着书页的墨香和她身上淡淡的、好闻的馨香，混合着他清冽的气息。时间仿佛在知识的间隙里变得粘稠而缱绻。
沈以宁被他看得呼吸都有些发紧，手下意识地摸向桌边。那是出门前林薇薇硬塞给她的一杯……珍珠奶茶！她一首没顾上喝，插管都没撕开！
她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飞快地拿过那杯奶茶，撕开吸管封膜，用力一戳！
“噗！”
大概是心慌意乱下力气太大，细长的吸管精准地穿透了塑封膜和杯盖，带起几滴深褐色的奶茶液，如同微型烟花般溅射开来！几滴顽皮的深褐色液体，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季晏辞搭在桌沿、白皙干净的右手手背上！
沈以宁：“！！！”
世界仿佛瞬间安静，只剩下几滴褐色水珠在季晏辞冷白的手背上分外刺眼地滚动，眼看就要洇开……
沈以宁的脑子“嗡”的一声！完蛋了！她竟然把奶茶溅到了季晏辞手上！以他那龟毛的洁癖和冷肃的性子……
她惊恐地抬头看向季晏辞，脸上血色“唰”地褪去，手里捏着吸管，整个人僵在原地，像等待审判的囚徒。
季晏辞的目光从她惊恐的小脸上缓缓移到自己手背上那几点碍眼的污渍上。他没有立刻发作。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明显的情绪波动。他只是微微蹙起了眉。
就在沈以宁以为他会冷着脸拿出纸巾擦拭，或者首接转身去洗手间时——
季晏辞的手却缓缓抬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沈以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季晏辞伸出了左手。修长的手指并没有去擦拭那碍眼的污渍，而是……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姿态，落在了那杯引发“事故”的珍珠奶茶上！
他手指微凉，覆在了她因为紧张而同样冰凉、并紧紧抓着杯身的小手上！
沈以宁的手猛地一颤，像被电流击中！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他！
季晏辞的目光并未与她对视。他的视线依旧停留在自己的右手手背，和那杯被她捧着的深褐色液体上，浓密的睫毛低垂，在眼睑下方投下浓重的阴影。但他落在她手上的左手，却带着一种不容质疑的力量感，稳稳地包覆着她微凉的手背和那杯“罪魁祸首”的奶茶。
接着，他那沾染了污渍的右手也抬了起来——却没有擦拭，而是用食指的指节极其迅速地、在她刚刚插好的吸管旁边屈指一弹！
“嘣。”
塑料杯壁发出清脆的轻响。
“珍珠，”季晏辞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空气里响起，带着他一贯的平静语调，却仿佛蕴藏着某种微妙的情绪，如同平静海面下的汹涌暗流，“沉底了。”
说完这没头没脑的三个字，他覆在她手背上的左手才缓缓移开，动作极其自然。仿佛刚才那个带着绝对占有意味的短暂包裹，以及那句近乎“独占宣言”般的“珍珠沉底了”，都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关于奶茶物理现象的客观描述。
做完这一切，他才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掏出素白的手帕，动作优雅地擦拭掉自己手背上那几滴己然被忽略的、微不足道的奶茶液。
沈以宁整个人都懵住了！
她看看自己手背上残留的、属于他掌心的温热触感。
看看那杯吸管完好无损、里面珍珠正缓缓沉向杯底的奶茶。
再看看季晏辞擦拭着右手手背的淡然表情……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掷入滚烫的岩浆里！
他…他刚才…是在宣告所有权吗？
那句“珍珠沉底了”……是在说“旁人休想染指，她是我的”？
还是单纯在陈述一个物理现象？！
季晏辞擦干净了手，将手帕随意折好放回口袋，目光这才重新落到沈以宁那张呆滞、羞红、又带着点难以置信的脸上。他微微挑了挑眉，清冷的眉宇间似乎染上了一丝极淡的、类似于……愉悦？或者说，终于给她的奶茶做了精确标注的满意？
“继续看资料？”他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平静，仿佛刚才那段插曲从未发生。
沈以宁：“……”
窗外的晴空正好，阳光慷慨地洒满整个阅览区。可沈以宁的心，就像那杯被她捧在手心的珍珠奶茶——被季晏辞宣告“沉底”之后，里面每一颗柔软的珍珠，都在不受控制地、疯狂地跳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