筒子楼和光鲜的家属大院隔着两条马路,像是两个世界。要不是江家“真假千金”的八卦传得满天飞,两边老死不相往来。
江安澜一脚踏进筒子楼的大杂院。
嚯!好一个“生活气息”爆炸的现场!蜂窝煤炉子、堆着杂物的破筐、各家各户的锅碗瓢盆见缝插针地挤着,硬生生在杂物堆里踩出一条“羊肠小道”。院子中央杵着棵老榆树,枝繁叶茂,树干和生锈的铁栏杆之间扯着两根晾衣绳,滴滴答答挂着刚洗的旧衣裳。墙角巴掌大的地方,居然还见缝插针种了几垄菜,黄瓜藤蔫头耷脑地爬在架子上。
“姑娘,你找谁家啊?” 一个系着花围裙的胖大婶(牛婶)好奇地打量江安澜,眼睛都亮了。这姑娘,穿着身崭新挺括的布拉吉,小脸白净,跟这灰扑扑、油腻腻的筒子楼格格不入,活像掉进煤堆里的珍珠。
“婶子,江大刚家住这儿吗?” 江安澜扫视着拥挤的窗口,心里也没谱具体是哪间。
“江大刚?” 牛婶一愣,再看江安澜的脸,猛地想起最近的大八卦,惊得声音都拔高了:“你……你是那个……”
不是说被蒋家养大的闺女嫌弃江家穷,死活不肯回来吗?
江安澜大大方方点头,清脆的声音在嘈杂的院子里格外清晰:“我是江安澜。”
话音刚落——
“啪嚓!”
一个空酒瓶子从楼上砸下来,摔得粉碎!刺耳的碎裂声瞬间撕裂了筒子楼午后的沉闷。
“造孽啊!张强那个天杀的王八蛋又来了!” 牛婶脸色大变,一把抓住江安澜的胳膊,“快!跟我上去!” 不由分说拽着她就往楼上冲。
楼上走廊。
一个肥头大耳、满身酒气的男人(张强)正死命拽着瘦小的江晚意往楼梯口拖。十西岁的江望舒像头发怒的小豹子,死死抱着弟弟的另一条胳膊,小脸憋得通红,双脚在地上拖出痕迹,嘴里不住地骂:“张强你个畜生!放开我弟!”
“丫头,别不识好歹!” 张强喷着酒气,一脸淫笑,“舅给你弟找了个好人家,国外!享福去!你要是眼馋,舅也给你找个‘好去处’,嘿嘿……” 那笑声里的下流意味不言而喻。
走廊两边,几扇门悄悄开了条缝,露出窥探的眼睛,又迅速关上。没人敢管。
牛婶冲上来,张开双臂挡在楼梯口,气得浑身发抖:“张强!你想干什么!把孩子放下!”
张强斜眼睨着她,一脸无赖相:“干什么?江大刚蹬腿了,我是他亲舅!给我外甥找个好人家收养,天经地义!你个外人少管闲事!” 他扯着嗓子喊,唾沫星子乱飞。
“他要把我小弟卖到国外去!” 江望舒嘶声揭穿。
“放你娘的屁!” 张强恼羞成怒,恶狠狠地指着江望舒,“再敢胡说八道,老子现在就找人把你卖到‘那种地方’去!让你知道知道厉害!”
牛婶倒吸一口凉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这么威胁一个半大姑娘,这畜生!
张强见牛婶被镇住,得意地咧开嘴,那阴恻恻的眼神像毒蛇:“老牛婆子,想清楚,管这闲事?小心你自家那点‘破事’也保不住!” 赤裸裸的威胁。
牛婶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最终在张强凶狠的逼视和周围邻居沉默的压力下,不甘又无奈地退开了半步。她不是怕张强,她是怕这两个孩子真成了甩不掉的包袱。
张强扯着嘴角,像打了胜仗的公鸡,拽着江晚意就要走。江望舒绝望地哭喊,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凄厉。
张强刚迈出两步,眼前一暗。
那个穿着布拉吉、与筒子楼格格不入的漂亮姑娘,不知何时挡在了他面前。她个子不算特别高,但站得笔首,眼神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却让张强心里莫名一突,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你、你谁啊?” 张强色厉内荏地吼道,目光扫过对方精致的穿着,气焰不自觉矮了三分。这姑娘一看就不是筒子楼的,惹不起?
江安澜的目光掠过满脸泪痕、眼中喷火的江望舒,又扫过被张强攥着胳膊、一脸麻木仿佛置身事外的江晚意,最后定格在张强那张油腻猥琐的脸上。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江望舒的抽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
“他们的大姐,江安澜。”
轰!
这句话像颗小炸弹,瞬间点爆了走廊里压抑的气氛!
牛婶眼睛瞬间亮了:老天爷!江家的主心骨真来了?!
张强也是一惊,盯着江安澜的脸仔细瞧了瞧,确实和江家俩孩子有几分像。他心思急转,脸上立刻堆起油腻的假笑:“哟!是大外甥女啊?误会误会!我是你舅张强啊!你看我这是……”
“人,留下。” 江安澜打断他,声音冷得掉渣,“你,滚。”
“什么?!” 张强脸上的假笑瞬间裂开。他横行筒子楼这么多年,还没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这么指着鼻子骂过!
酒精和暴戾瞬间冲昏了头脑,什么蒋家不蒋家全抛到脑后:“小贱人给你脸了是吧?老子混街的时候你毛还没……”
他嘴里不干不净,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声,狠狠朝江安澜脸上扇去!要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电光火石间!
江安澜动了!
没人看清她是怎么出手的。只见她纤细白皙的手指如同灵蛇出洞,精准无比地叼住了张强粗壮的手腕,看似随意地一拧、一折——
“嗷——!!!”
杀猪般的惨叫瞬间响彻整个筒子楼!张强那张油腻的脸瞬间扭曲变形,冷汗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往外冒,整条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折着,剧痛让他浑身筛糠似的抖起来。
“啊啊啊!断了断了!松手!姑奶奶饶命啊!” 刚才还嚣张不可一世的张强,此刻像条被踩了尾巴的癞皮狗,只剩下哀嚎求饶的份。
江安澜微微偏头,凑近他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比刚才的威胁更让人心底发寒:“现在,能滚了吗?”
“能能能!我滚!我马上滚!姑奶奶饶命!” 张强涕泪横流,哪还有半分刚才的凶悍。
江安澜手指一松。
“噗通!” 张强像一滩烂泥般在地,抱着剧痛的手腕,连滚带爬、屁滚尿流地冲下楼梯,连句狠话都没敢留,瞬间消失在楼道口。
整个筒子楼走廊,陷入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