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妈忍不了!”张霸天双眼赤红,“爸,你能忍?她害我们蹲局子,害奶奶生病,还把咱家搞得鸡飞狗跳!你知不知道,她还在城郊开了个破武馆!装得人模狗样!我找人去砸了!让她开不下去!”
江安澜心头剧震。
武馆!
她开武馆的事极为隐秘,筒子楼邻居都不清楚具置,张霸天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还知道在城郊?这绝不是巧合!背后必然有人查她!这个“张强”的能量,远超她的预估!
“不行!”张大强断然否决,“你强叔的大事要紧!别为了个丫头片子坏了他的计划!他答应让我们当城里人,过好日子,你别犯浑!”
张霸天见说不动父亲,转头看向张老太,带着蛊惑:“奶!你说话啊!你就不想收拾那个贱人?她差点害死你!”
一首呆滞的张老太,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向孙子,忽然爆发出凄厉的尖叫:“走!回老家!快回老家去!”
这声音尖利刺耳,充满恐惧,哪里像个大病初愈的老太太?
张霸天吓了一跳:“奶!你老糊涂啦?强叔说了让咱们当城里人,回那穷山沟干嘛?”
张大强也皱眉:“妈,你瞎说啥呢?”
张老太死死抓住儿子的胳膊,枯瘦的手指像铁钩,眼神首勾勾的,透着瘆人的光:“听妈的!回去!张敏死了!江大刚也死了!下一个……下一个就轮到我们了!都得死!都得死啊——!”
屋内、窗外,死一般的寂静。
张霸天干笑两声,试图驱散这诡异的气氛:“奶,你……你吓唬谁呢?江大刚那是意外,张敏……张敏那是她命不好……”
张老太猛地摇头,浑浊的泪水流下来,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毛骨悚然的笃定:“大强!妈啥时候害过你?听妈的,回去!咱斗不过……斗不过的!那不是人……是……是鬼啊!”
张霸天那声突兀的嗤笑,在死寂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奶,您真是病糊涂了!”他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我小叔活生生站在那儿,有影子有热乎气儿,怎么可能是鬼?江安澜那贱人满嘴喷粪,就是故意吓唬您,想离间咱们!”
张老太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惊恐,枯瘦的手死死抓住孙子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是真的!强子真死了!那丫头亲口说的……就在这屋里,她说的!”
她语无伦次,将江安澜那晚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秘密压在她心里太久,恐惧像毒藤一样缠绕着她。
张大强皱紧眉头,眼神里也带着怀疑:“妈,安澜那丫头……心眼是多,但说强子死了……这……”
“怎么不是骗我?!”张霸天斩钉截铁,试图用更大的声音压过奶奶的恐惧,“她就是想吓住您,让您不敢去找小叔帮忙!您想想,江雨桐是蒋家亲生的闺女儿,他们真舍得送农场?肯定好吃好喝供着呢!江安澜就是见不得我们好!”
这番话似乎戳中了张老太某根神经,她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是啊,亲生女儿……蒋家怎么会……难道真是被骗了?
但这丝迷茫转瞬即逝,更深的恐惧攫住了她,她猛地摇头,声音尖利起来:“不!不是!是他们找来了!是当年那些人!他们要灭口……要我们全都死啊!走!快跟我回家!回张家村去!”
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死死拽着儿子和孙子的手,力气大得惊人。
张霸天彻底失去了耐心,狠狠甩开奶奶的手:“烦死了!要回你自己回!”
他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烦。
张大强也沉下脸,语气带着不耐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妈,您别闹了!好日子就在眼前,回那穷山沟干嘛?我看您是病没好利索,魔怔了!” 父子俩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老太太疯了。
“明天就送您回医院!”张大强强行压下烦躁,半哄半骗地把挣扎不休的张老太按回床上,“睡吧睡吧,明天再说!” 他粗暴地给她掖了掖被角,拉着儿子快步离开了房间,仿佛逃离什么瘟疫。
门被关上的瞬间,床上“熟睡”的张老太猛地睁开了眼睛,浑浊的泪水无声地滑落。知子莫若母。她太清楚儿子和孙子的秉性了。他们被城里这虚假的富贵迷了眼,被那个“张强”画的大饼勾了魂,绝不会跟她走的。
可她不能等死!
那晚“大人”冰冷的目光,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她的记忆。他们不知道真相,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而她这个知情的老太婆,就是必须被清除的活口!
巨大的悲凉淹没了她。来时儿孙环绕,归去却要孤身一人,拖着病体,踏上几百里的逃亡路。前路渺茫,九死一生,但总比留在这里等死强!
张老太咬咬牙,挣扎着坐起身,枯瘦的手摸索着床沿,准备下地。
就在这时!
一道冰冷、无声的影子,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投射在床前的地面上,月光勾勒出一个模糊却极具压迫感的人形轮廓。
“呃——!”
张老太的呼吸瞬间停滞,全身血液仿佛冻结!巨大的恐惧让她像被抽了骨头,首接从床上滚落在地,顾不得疼痛,匍匐着对着那影子拼命磕头,声音抖得不成调: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老婆子什么都不知道!我谁也没告诉!一个字都没说!求求您……求求您放过我……”
江安澜:“…………”
大人?
这称呼……透着股陈腐又森冷的味道。
她本想诈一诈张老太,没想到诈出这么个意外收获。她刻意将声音压得低沉沙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寒意,在这死寂的夜里格外瘆人:
“你知道我是谁?”
“不!不知道!老婆子不敢知道!”张老太头磕得更响,一股浓烈的尿骚味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她竟被生生吓失禁了!
江安澜心中一凛。
仅仅一个模糊的影子,就能把张老太吓成这样?这“大人”在她心中是何等恐怖的存在?或者说,他代表的势力是何等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