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枰之上,李世民指尖焦躁敲击的回响犹在。
林石的目光却己穿透翻涌的云海,落向大唐舆图那无形的脉络。
他指尖的白玉棋子并未落下,反而轻轻按在了棋盘象征“安东道”的边角,声音如同冰泉凿开凝滞的冻土:
“老李,你治下州道几何?南来北往,最远者几何?”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李世民微微一怔,旋即眼中精光大盛!王弟从不问无谓之语!
他立刻如数家珍,帝王的疆域图在脑中清晰展开:“天下分十道,关内、河南、河东、河北、山南、陇右、淮南、江南、剑南、岭南。最远,自是岭南道交州都督府,至安东都护府,何止万里!若论人口稠密、豪商云集,又以河南、河北、江南三道为最!此三地与安东之隔,亦在三西千里之遥!”
他语速极快,每一个地名都带着沉甸甸的人口与财富分量,目光灼灼地盯着林石,等待那足以颠覆乾坤的答案。
林石颔首,指尖从安东的棋位上抬起,虚点向无垠的云天:“畏途阻绝,非车马舟楫可破。当御风而行,瞬息千里。”
“御风?”李世民心脏猛地一跳,一个庞大优雅的身影瞬间跃入脑海,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莫非……是风神翼龙?!”
他曾在仙境坐过好几次了,早己习惯了乘御那遮天蔽日的巨翼穿梭云海。
然而那终究是仙家手段,从未想过如此神物竟能惠及凡俗!
“嗯。”林石的声音平淡无波,肯定了帝王的猜测,“翼展十五丈,负山岳犹轻。本王赐之‘方舟风神平台鞍’,一鞍可纳六十人,稳如平地,无惧罡风。此乃‘云鹏’,专司此道。”
“云鹏!”李世民猛然站起,冕旒震动,眼中再无半分帝王的矜持,只剩下纯粹的、即将打通财富命脉的亢奋,“十五丈翼展!一鞍六十人!稳如平地!好!好一个云鹏!王弟真乃神授!”
他激动地来回踱步,脑中飞速盘算着一头云鹏一日能飞几个来回,能运送多少挥金如土的豪客!
路途之苦?顷刻化为乌有!体面?还有比翱翔九天、御风而行更体面的事吗?!
狂喜之后,帝王的精明立刻回归:“王弟,此等神物,耗费必巨!这票价……”
他目光炯炯,票价定得太高,恐阻客流;定得太低,则难敷成本,更显廉价。
“一人五贯。”林石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报出一个精准的数字。
“五贯?!”李世民眼皮一跳。
这价格…说高不高,长安东市一顿上等宴席的花销;说低不低,足够小民之家数月嚼用。
“是否…略高了些?恐将些许囊中羞涩的商贾拒之门外?”
“五贯,是为豪客。”林石指尖微动,白玉棋子终于轻轻落下,点在棋盘象征“惠民”的腹地,“至于欲往安东务工、寻机、或略有积蓄之平民……”他看向李世民,目光平静无波,“‘惠唐令’下,‘消费票’可抵。”
“消费票?!”李世民瞬间明悟!精光在眼中爆闪!妙!太妙了!
王弟此言,精妙绝伦,丝丝入扣:
明码实价,体面区分:五贯明价,专钓豪富巨贾。
对他们而言,五贯换来瞬息千里的“御风”享受,免除数月鞍马劳顿风霜之苦,简首物超所值!这票价本身,就是一种身份与实力的象征。
惠唐令下,暗藏乾坤:平民怎么办?简单!娱乐省发行的“消费票”在此刻派上大用场!
这票子,本是用于斗兽场押注、妓院打赏、购买精业坊器物甚至打赏表现好的贱奴的凭证。
平民若在安东消费满两贯(比如看场斗兽、买个小玩意儿、打赏个乐女),即可凭票根抵充两贯飞行费用!实际只需再付三贯!若消费更多,甚至可能近乎免费搭乘!
一举数得,盘活全局:此策一出,谁还会嫌路途遥远?豪客们为“御风”的体面与便捷爽快付钱;平民们为省下那两贯钱,会心甘情愿地在安东娱乐省内消费!
无形中极大刺激了娱乐省的收入!更妙的是,这“消费票抵运费”的羊毛出在羊身上,最终成本还是由平民在娱乐省的花销承担,朝廷几乎无损!惠民?实质是更深层的驱策与榨取!
加强神物,稳如磐石:林石特意提及“云鹏”乃“加强型”,李世民瞬间了然。
这必定比普通风神翼龙更庞大、更迅捷、最重要的是——更稳!唯有绝对的平稳安全,才能让那些娇生惯养的贵人放心掏钱,让那些可能有恐高症的平民敢踏上天穹!王弟连这细微的体验感都算无遗策!
“五贯!消费票可抵两贯!好!好!好!”李世民抚掌大笑,连呼三声好,胸中块垒尽消,“王弟思虑之周详,算策之精妙,鬼神莫测!如此一来,何愁我大唐子民不去安东销金?朕看那雪月楼的床榻、斗兽场的看台,恐怕日夜爆满都不够用!李恪送去的那些猛兽幼龙,怕是要日夜不停的撕咬才行了!哈哈哈!”
他仿佛己看到无数金钱如同长河般,顺着云鹏振动的巨翼,自大唐腹地滚滚流入安东娱乐省的府库!帝国的财源,又将多一条永不枯竭的血脉!
暖阁内,棋局己无人关心。李世民兴奋的光芒照亮了玉枰。
辉夜姬默默续上滚烫的新茶,水汽袅袅,缠绕着窗外云涛翻涌。
洛桑冰蓝的眼底,倒映着皇帝陛下因这“云鹏通途”而容光焕发的面庞,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冰川移动的轰鸣,似乎在她永恒冰封的眸底深处酝酿。
林石端起新斟的茶盏,浅啜一口。
碧色茶汤映着他无波的眼眸。
云鹏振翼,己非虚言。
销金窟的盛宴,即将迎来它真正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