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傍晚,夕阳熔金。
林石没有像往常一样去逗弄龙或闲逛,而是斜倚在静庐回廊的朱漆柱子上,看着院子里正弯腰小心调整盆栽位置、让最后一缕阳光能照到一株秋海棠的李媛。
淡金色的余晖勾勒着她纤细的侧影,额角有细密的汗珠,几缕发丝粘在白皙的颈侧,透着一股脆弱而执拗的美感。
“行了,别瞎忙乎了。”林石忽然开口,声音带着点慵懒的调侃,“那花儿活得好好的,你再挪它,根都要被你折腾断了。”
李媛动作一僵,缓缓首起身,转身看向林石。
夕阳的光线有些刺眼,她微微眯了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脸色依旧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苍白。
“坐。”林石朝旁边的石凳抬了抬下巴。
李媛依言走过去,在他对面的石凳上轻轻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姿态无可挑剔,却透着一股紧绷。
她微微垂着眼帘,不敢首视林石的目光,心跳得像擂鼓。
林石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柱子,发出笃笃的轻响。
那目光并不锐利,却仿佛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让李媛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所有伪装,赤裸裸地暴露在审视之下。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远处传来的嬉闹声和林石指尖那规律的轻响。
压力如同实质般堆积,几乎要让李媛喘不过气来。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崩溃、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时——
“啧,”林石终于啧了一声,打破了沉默,语气依旧是那种漫不经心的调调,却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我说公主殿下,您这连着三天,端茶递水,嘘寒问暖,就差给本神使捏肩捶腿暖被窝了……这待遇,有点受宠若惊啊。”
他身体微微前倾,凑近了些,脸上挂着那标志性的、带着几分痞气的笑容,眼神却清亮得如同山涧寒潭,首视着李媛瞬间煞白的脸:“说吧,到底看上我这儿的什么玩意儿了?或者……摊上什么躲不过去的麻烦事儿了?让你这位金枝玉叶,连‘’这种招儿都准备用上了?”
“”二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李媛的心尖上!她猛地抬头,撞进林石那双了然却并无多少鄙夷、反而带着点玩味探究的眼眸中。
父亲那冰冷残酷的指令、深宫中的威胁、连日来的委屈、强装的镇定、被戳穿的羞耻……所有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苦苦维持的堤坝。
“我……我……”晶莹的泪珠毫无征兆地大颗大颗滚落,划过苍白的面颊。李媛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秋风中的落叶,所有的伪装和坚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猛地站起身,似乎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场面,但双脚却像钉在地上,动弹不得。巨大的绝望和无助攫住了她。
“是父皇……”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哭腔,“父皇……他知道了龙骑军……他……他逼我……”后面的话,她实在羞于启齿,只能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血腥味。
林石脸上的戏谑神情渐渐敛去。他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浑身颤抖的女子,哪里还有半点公主的雍容华贵,只剩一个被至亲当作棋子、逼到绝境的无助女子。
深宫里的那些龌龊,他稍一联想便明白了七八分。
“呵……”林石轻轻吐了口气,不是鄙夷,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和了然。
他从袖中(实则是空间)掏出一样东西,随手抛在两人中间的石桌上。
那是一个拳头大小的、通体由某种半透明水晶构成的球体,内部构造精密复杂,无数细若游丝的蓝色光路在其中缓缓流淌、明灭,如同活物。
它散发着温和却稳定的能量波动,与龙渊中那巨大的创世纪孵化器感觉类似,只是规模小得太多。
“喏,一次性便携孵化器。”林石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懒散,但少了几分戏谑,“扔颗蛋进去,启动,能模拟最优孵化环境,大概……一盏茶工夫就能搞定。省心省力,居家旅行,孵蛋必备。”
李媛的哭声戛然而止,难以置信地睁大了泪眼朦胧的眼睛,呆呆地看着桌上那流转着梦幻蓝光的晶球。
林石又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水晶瓶,里面装着一汪翠绿欲滴、仿佛蕴含着无限生机的液体,轻轻放在水晶球旁边。
“这个,快速生长营养液,一滴兑水,够喂一头刚破壳的小祖宗一天。按量喂,长得快,身体壮。”
他抬眼看着李媛,眼神平静:“给你父皇吧。告诉他,这玩意儿只能孵点‘普通’小龙崽子,搞不定他想要的大家伙(意指超越迅猛龙的天阶)。省得他再来烦你,也省得你再……”
他顿了顿,没把“牺牲色相”说出口,只是耸耸肩,“……这么辛苦。”
李媛彻底呆住了。她怔怔地看着桌上那两件闪烁着瑰丽光芒、对她而言如同救命稻草的神物,再看看眼前这个男人——他洞悉了她的困境,看穿了她迫不得己的“讨好”,却没有丝毫嘲讽或索要回报的意思,反而如此轻易地、甚至可以说是随意地,给出了远超她期望的解决之道!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如同海啸般汹涌而来的感激、愧疚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悸动。
她本以为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甚至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却没想到……会是这般结果。
这个男人,他看似惫懒不羁,视规矩礼法如无物,却在这种时刻,展现出了比那些道貌岸然者更柔软的……慈悲?
“神使……大人……”李媛的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泪水。
她看着林石,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眸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她猛地向前一步,不再犹豫,不再顾忌公主的矜持,在一种巨大情绪冲击的驱使下,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林石!
温软的躯体带着淡淡的馨香撞入怀中,泪水瞬间浸湿了林石胸前的衣襟。林石身体微微一僵,显然没料到公主殿下会如此“豪放”。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娇躯的颤抖,那并非恐惧,而是一种强烈情感宣泄下的失控。
“谢谢……谢谢您……”李媛将脸埋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如同受尽委屈终于找到依靠的孩子,一遍遍地重复着。
林石抬起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轻轻落在她微微颤抖的背上,带着点安抚的意味拍了拍:“行了行了,多大点事儿,哭成这样……”语气依旧是他那惯常的调调,但手掌的温度却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过去。
李媛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月光和远处龙渊的微光映照着她梨花带雨却更显动人的脸庞,那双被泪水浸润的眼眸里,此刻除了感激,还燃烧起一种不顾一切、想要倾其所有报答的炽热火焰。
她不再去想父皇的逼迫,不去想深宫的冰冷算计,此刻她的眼里心里,只有这个给了她救赎和温暖的男人。
她踮起脚尖,在林石略带错愕的目光中,主动吻上了他的唇!这个吻,带着泪水的咸涩,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更带着一种被理解和庇护后汹涌而出的、近乎飞蛾扑火般的炽热情感!不再是刻意的讨好,而是发自内心的、激烈的回应!
林石微微一怔,随即眼眸深处掠过一丝了然和……微妙的笑意。
他反手搂紧了怀中主动献祭般热情的娇躯,轻易地反客为主。
这个吻瞬间变得深入而极具侵略性,带着他独有的霸道与掌控力。
回廊的阴影下,温度陡然攀升。李媛仿佛抛却了所有的顾虑和枷锁,笨拙却无比热情地回应着,双臂紧紧环住林石的脖颈,将自己完全交付。
压抑太久的情感一旦爆发,便如燎原之火。
两人的身影在月色与廊柱的阴影中纠缠、旋转。
林石低笑一声,轻而易举地便将怀中软成一滩春水的佳人拦腰抱起,大步流星地走向自己的卧房。
门扉轻掩。
摇曳的烛光透过窗纸,隐约映照出室内激烈纠缠的人影。
压抑的低吟与粗重的喘息交织在一起,伴随着急促的碰撞声和布料撕裂的细微声响。
往日清冷寂静的静庐一隅,此刻被点燃。
这一夜,公主殿下抛却了所有身份的枷锁,在那双洞悉一切却又给予她救赎的眼眸注视下,极尽所能地绽放与奉献。
汗水浸透了锦被,乌黑的长发缠绕着彼此,如同解不开的藤蔓。
她像一朵在极致压力下骤然盛放的幽兰,带着惊心动魄的凄美,将自己彻底燃烧。
窗外,月华如水,静静流淌。骊山的夜风,似乎也带上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灼热气息。
而桌上那枚流转蓝光的一次性孵化器和翠绿的水晶瓶,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光,预示着深宫中的暗流,并未因此而平息,反倒可能引向更加莫测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