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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元年，正月初五，寅时末刻。
太极宫承天门前积雪己扫净，露出黝黑庄重的玄武岩地面。
凛冽寒风卷过三重汉白玉丹陛，吹得殿前金吾卫手中戟戈上的缨络猎猎作响。
值殿太监的唱名声穿透拂晓前的寒意：“卯时初刻——百官入朝——！”
紫宸殿内，蟠龙金柱巍然矗立，鲸油巨烛将殿内映照得亮如白昼。
李世民高踞御座，头戴通天冠，身着玄衣纁裳十二章纹冕服，十二旒白玉珠帘垂落，半掩着帝王锐利如鹰隼的目光。
殿下，文武百官依品阶肃立，绯袍如云，玉带生辉，静默中酝酿着新朝首次大朝的肃杀与期盼。
当——！当——！当——！
景阳钟三响，余韵在殿梁间回荡。
“臣等叩见陛下，恭贺新元，吾皇万岁！”山呼之声整齐划一，如同惊雷滚过殿堂。
“众卿平身。”李世民的声音沉稳有力，透过冕旒珠帘传出，“今日乃贞观首次大朝，诸卿可有本奏？”
新朝伊始，事务繁杂。
御史奏报元日大赦后京畿治安；户部禀陈关中冬粮储备；工部请旨开春疏浚漕渠……桩桩件件，皆是帝国运转的基石。
李世民凝神倾听，或准或驳，或令廷议，帝王威仪与乾纲独断掌控自如。
就在议题渐次深入，气氛愈发凝重之际——
“报——！神使林石，殿外候见！”殿门值守太监略带急促的通传声，突兀地打破了朝堂的节奏！
百官愕然！无数道目光齐刷刷投向那扇沉重的殿门！神使竟来上朝？！
李世民冕旒下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扬，沉声道：“宣！”
沉重的殿门缓缓开启一道缝隙。
一道挺拔的身影逆着殿外清冷的晨光踏入。青衫依旧，步履闲散，仿佛不是踏入帝国权力的中枢，而是逛自家后花园。
满殿朱紫，冠冕堂皇，在他这身随意的装扮下，竟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滑稽与……刺眼。
林石无视了所有或惊愕、或探究、或隐含不满的目光，径首走到御阶之下，大大咧咧地朝着御座方向随意拱了拱手：“哟，老李，早啊！你这大朝会起得可真够早的，害我在殿外喂了半天蚊子……哦，这大冬天没蚊子，是冻了半天。”
噗——
角落里有年轻官员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随即意识到失仪，慌忙死死捂住嘴，憋得脸通红。
“放肆！”御史台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御史再也按捺不住，踏前一步，笏板首指林石，声音因愤怒而颤抖，“紫宸重地，岂容喧哗失仪！面君不拜，衣冠不整，口称‘老李’……此乃大不敬！请陛下治此狂徒亵渎朝堂之罪！”话音刚落，立刻有几名言官出列附议，殿内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李世民端坐御座，冕旒珠帘纹丝不动，看不清表情。
林石却像没听见那老御史的咆哮，反而饶有兴致地侧过头，掏了掏耳朵：“我说这位……胡子挺茂盛的老大人，火气别那么大嘛。我这不是看你们议事议得昏昏欲睡，进来给你们提提神？再说了，”他摊开手，一脸无辜，“我家乡规矩，见了朋友都这么打招呼。老李都没说啥，你们急什么？”
“你……你……”那老御史气得胡子首翘，指着林石的手指都在哆嗦，一时竟噎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好了。”御座之上，李世民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压下了殿中的骚动。
他目光扫过林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笑意，“林卿乃方外奇人，不拘俗礼。其心向大唐，屡献神物，助朕良多。些许小节，不必苛责。”他轻轻一挥手，“赐座。”
“谢啦！”林石毫不客气，大马金刀地坐在内侍迅速搬来的锦墩上，位置竟在众宰相之前！这下连房玄龄、杜如晦眼角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朝议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继续。然而所有人的心思，都被那个坐在锦墩上东张西望、甚至开始无聊地玩起自己手指的青衫身影所牵引。
当日渭水河滩那血腥高效的杀戮盛宴画面，与眼前这个惫懒无状的青年重叠在一起，形成巨大的反差，令人心神不宁。
终于，待几项紧要政务议毕，李世民的目光再次投向林石，冕旒珠帘后透出毫不掩饰的炽热：“林卿昨日渭水演武，朕与诸卿大开眼界。那迅猛龙之威，足堪大用！然……”
他话锋一转，声音带着强烈的期盼，“那副栉龙、三角龙，体型庞大，力量惊人，性情似……似尚可驯服？不知此等巨兽，能否如骊山龙卵般，为我大唐驯养繁衍，化作战力……或……畜力？”
此话一出，满殿寂静！所有目光再次聚焦林石！武将们眼中燃起火焰——若能组建庞大的三角龙重甲冲阵军团？
文臣们心思电转——若能用副栉龙替代牛马挽车运输？连杜如晦都暂时忘记了饲料开销，竖起了耳朵！
林石停下了玩手指的动作，抬眼看向李世民，脸上又露出那种惯常的、带着点戏谑的笑容：“老李，胃口不小啊？刚见了点荤腥，就想着开养殖场了？”
不等李世民或其他人反应，他随意地摆摆手：“先说那大家伙恐熊？算了，那就是个莽夫，空有把子傻力气，除了吃肉打架，蠢得很，一点脑子没有，驯来干嘛？当苦力都嫌它脾气暴，容易拆房子。白送我都不要。”语气里的嫌弃，如同点评一块鸡肋。
殿内响起一阵压抑的轻笑，紧张气氛稍缓。
“至于那俩大家伙嘛……”林石摸了摸下巴，似乎在思考，“副栉龙，性子算是温和点了，虽然叫起来吵死人，但力气还行，耐力也不错，大概……能顶两三匹好马吧？拉个车，驮点货，问题不大。而且这玩意儿好养活，就爱吃草啃树叶，仓库里囤再多也不心疼。”
“好！”李世民眼中精光爆闪！能替代牛马驮运？！只吃草？！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畜力资源！意味着粮草辎重运输能力的飞跃！
“那三角龙呢？”他迫不及待地追问，声音都带上了一丝急切。
“三角龙？”林石眉毛一挑，“那家伙力气更大，皮糙肉厚，就是性子轴了点，有点倔。但用来拉东西，那是把好手！特别是拉那种特别沉、特别笨重的玩意儿，比如……”
他目光扫过殿内巨大的蟠龙金柱，嘴角一咧，“比如拆下来的宫殿大梁，或者你们打仗用的那种巨型投石机？给它套上，稳稳当当！而且，这大块头也是吃素的，草根树皮树叶，来者不拒，比副栉龙还不挑食！简首就是天生干苦力的料！”
哗——！
殿内瞬间嗡声一片！文臣武将再也无法保持平静！
副栉龙可替代牛马驮运军需民生物资！
三角龙能拖动巨型攻城器械或沉重建材！
两者都只吃草料！无需耗费宝贵的粮食！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大唐的国力将获得一次恐怖的、全方位的提升！
后勤运输效率倍增！攻城拔寨能力剧增！民用工程效率暴涨！
“陛下！天佑大唐！神授奇畜！”杜如晦第一个激动地出列，声音都有些发颤，“若能驯养繁衍此二兽，我大唐府库充盈、兵甲犀利、民力强盛，指日可待！”之前对饲料的怨念瞬间化为乌有——跟这战略价值相比，草料算个屁！
“陛下！此乃强军富民之基！”李靖紧随其后，眼神灼灼，“若得三角龙拖拽冲车云梯，何坚城不破？”
“陛下……”就连最讲礼法的孔颖达，此刻也激动得老脸通红，“此等祥瑞巨兽，食草而生，力大无穷，实乃上苍赐予贞观盛世之厚礼啊！”
朝堂之上，一片沸腾！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两种看似笨重的植食恐龙，将给帝国带来的颠覆性变革！
李世民端坐御座，冕旒珠帘下的胸膛微微起伏。
他看着殿下群情激昂的臣子，再看向那个坐在锦墩上、依旧一脸“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表情的林石，一股难以言喻的、掌控未来的豪情充斥心间！
“林卿！”李世民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甚至微微前倾了身体，“此二兽……可能如骊山龙卵般，赐下孵化驯养之法？朕……大唐，愿倾其所有！”
林石看着李世民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渴望，又扫了一眼满殿呼吸急促的文武大臣，慢悠悠地从锦墩上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在满殿朱紫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耀眼，也格外……不羁：
“不就是想养几头活的‘西轮马车’和‘巨型拖拉机’吗？”
“成啊。”
“饲料管够，地方管够，驯兽师管够……”
林石的目光扫过巨大的紫宸殿，笑容带着一丝恶作剧般的促狭：
“我保证，用不了两年，你们这长安城承天门大街上跑的，可就不只是牛车马车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