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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的月光透过窗棂，在苏晚晴家的木地板上投下清冷的光斑。她坐在樟木椅上，指尖反复着陆泽言留下的那枚琉璃镇纸，向日葵的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客厅的座钟敲过十一下，隔壁房间传来小宇均匀的呼吸声，而她的思绪却像窗外被风吹动的经幡，纷乱得无法平息。
"苏老师，我等这一天等了二十二年。" 陆泽言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带着雪松香的气息。下午相认时他眼中的光芒，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底激起层层涟漪。那个蹲在幼儿园滑梯下哭鼻子的小男孩，如今竟成了能在财经杂志封面看到的男人，西装革履间透着她无法企及的气场，这让她至今仍觉得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桌角的台灯突然闪烁了一下，照亮了墙上小宇画的全家福。画中她和孩子的轮廓用蜡笔描得，而陆泽言的位置只画了个模糊的影子，仿佛连孩子都察觉到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与他们世界的格格不入。苏晚晴想起下午陆泽言蹲在院子里给小宇讲故事时，手腕上百达翡丽腕表与粗糙木凳的刺眼反差，那画面像根细刺，扎得她心口微微发疼。
"我们之间差了六岁，小泽......" 她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喃喃自语，指尖触到镇纸边缘的小缺角 —— 那是二十年前他摔出来的痕迹。六岁的年龄差在幼儿园时是温柔的 "姐姐" 与 "弟弟"，可如今在世俗眼光里，却成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鸿沟。她看见过村里老阿妈们打量陆泽言豪车时的窃窃私语，也听见了老校长那句 "陆先生这样的人物，怎么会看上咱们乡的老师"。
夜风穿过窗缝，将廊下悬挂的纸风车吹得 "吱呀" 作响。那是陆泽言用高原牧草新编的，中轴处刻着清晰的 "晴" 字。她想起他说 "找了您好多年" 时泛红的眼眶，想起他展示收藏的幼儿园旧物时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涌起的感动几乎要淹没理智。可当她看到镜子里自己鬓角的白发，看到手上因常年劳作而生的薄茧，那份感动便迅速被惶恐取代。
"他是上市公司的总裁，我是乡村小学的老师......" 她走到窗边，看着远处雪山在月光下的剪影，想起陆泽言办公室里那张俯瞰城市夜景的照片。他的世界是玻璃幕墙里的觥筹交错，是跨国会议上的侃侃而谈，而她的世界是三尺讲台、粉笔灰和孩子们沾满泥巴的笑脸。这样的两个世界，真的能交融吗？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陆泽言发来的消息："苏老师，明天降温，记得给小宇多穿点衣服。" 简单的话语却让她鼻尖一酸。他连小宇的药名、每天的体温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托人从国外带回了最新的心脏监测设备。这份细致入微的关怀像温水，慢慢软化着她心中的壁垒，可同时也让她更加不安 —— 他为她付出这么多，她又能回报什么？
院子里的栀子花突然被风吹落几片花瓣，飘在窗台上像撒了把碎雪。苏晚晴想起昨天去镇上买药时，听见药店老板对着陆泽言的车指指点点："听说那老板是苏老师以前的学生，啧啧，现在发达了回来报恩呢。" 报恩 —— 这个词像针一样扎进她心里。她害怕陆泽言的感情里掺杂着感激，害怕他多年的寻找只是童年滤镜下的执念，而非真正的爱情。
"还有小宇......" 她看着熟睡中孩子苍白的小脸，监测仪的绿光在黑暗中规律闪烁。陆泽言能给小宇最好的医疗条件，能让她去大城市读书，可这真的是孩子需要的吗？离开熟悉的环境，离开她这个养母，小宇会不会感到不安？而她自己，又能否适应陆泽言的世界？那些精致的晚宴、复杂的人际关系，想想就让她头皮发麻。
床头柜上的旧相册被风吹开，露出二十年前的毕业照。照片上的她穿着蓝裙子笑得灿烂，怀里抱着的小泽缺了颗门牙，手里紧紧攥着纸风车。那时的阳光多纯粹，没有年龄差距，没有社会地位，没有生活重担。可如今，时光在她脸上刻下皱纹，在他身上镀上光环，曾经平等的仰望与被仰望，早己变成遥不可及的俯瞰。
"他值得更好的......" 苏晚晴合上相册，泪水终于滑落。她想起陆泽言身边那些年轻漂亮的商业伙伴，想起财经新闻里提到的 "陆总身边的神秘女伴"，那些画面像潮水般涌来，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自卑。她就像高原上的格桑花，只能在贫瘠的土地上顽强生长，而他是需要温室呵护的名花，强行将他拉进自己的世界，只会让双方都遍体鳞伤。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被云层遮住，房间陷入一片昏暗。苏晚晴摸着黑走到书桌前，打开陆泽言送的那盏向日葵台灯。暖黄色的光线驱散了些许寒意，却照不亮她心中的迷茫。她拿出纸笔，想给陆泽言写封信，却发现千言万语堵在喉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就在这时，手机又亮了，还是陆泽言的消息，这次是段语音。点开后先是几秒的沉默，接着传来轻轻的风铃声，背景音里隐约有他极轻的叹息："苏老师，我知道您在顾虑什么。但请相信，我找的不是报恩的对象，而是二十二年里从未放下的人。"
苏晚晴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颤抖，泪水再次决堤。她看着台灯底座上刻着的 "晴" 字，突然意识到，也许有些感情，真的可以跨越时间和距离，跨越身份和地位。只是她需要勇气，去接受这份迟来的深情，去相信当年那个小男孩的承诺，真的能经得起二十二年时光的考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