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阶梯教室,将空气中的微尘照得清晰可见。黎轻舟坐在窗边的位置,面前摊开着厚厚的毕业设计资料,手指无意识地在纸页边缘着。对面,柳岭南教授正专注地翻阅她的设计草图,修长的手指偶尔在某个细节处停顿,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
"这个结构设计很有想法,"柳岭南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像大提琴的弦音,"但材料选择上可能需要再斟酌。"
他微微倾身向前,身上那股淡淡的雪松香气若有若无地飘过来。黎轻舟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看着他的手指点在她图纸的某个位置。那手指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在阳光下几乎透明。
"新疆昼夜温差大,你选的这种复合材料在极端环境下可能会出现变形。"柳岭南说着,忽然抬头看向她。
黎轻舟猝不及防地对上他的视线,那双眼睛在镜片后显得格外深邃,像是能看透人心。她感觉脸颊一热,慌忙低头假装研究图纸,却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低笑。
"紧张?"柳岭南的声音更近了些,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她的耳廓。
"没、没有。"黎轻舟结结巴巴地回答,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腔。她悄悄往旁边挪了挪,试图拉开距离,却不小心碰倒了手边的水杯。
水洒出来的瞬间,柳岭南反应极快地伸手扶住了杯子,另一只手却覆在了她的手背上。那只手温暖干燥,稳稳地包裹住她的慌乱。
"小心。"他说,却没有立即松开。
黎轻舟僵在原地,感觉被他触碰的皮肤像被烙铁烫过一样发烫。教室里明明开着空调,她却觉得热得透不过气来。柳岭南的目光在她泛红的耳尖上停留了几秒,才缓缓收回手,若无其事地继续讨论设计。
"关于明年的新疆考察,"他推了推眼镜,声音恢复了专业的平静,"我建议你提前准备一份详细的物资清单。那边条件艰苦,但风景值得。"
黎轻舟点点头,努力集中注意力在正事上,却控制不住地注意到柳岭南说话时喉结的滚动,还有他解开一颗纽扣的领口下若隐若现的锁骨。
"教授去过新疆很多次吗?"她强迫自己提问,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轻。
柳岭南唇角微扬:"三次。第一次是博士期间做野外考察,最后一次是去年带研究生团队。"他停顿了一下,镜片后的眼睛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不过如果这次是和黎同学一起去,应该会不一样。"
黎轻舟的手指绞在了一起。这是调情吗?
正当她不知如何回应时,教室门突然被猛地推开,撞击在墙上发出巨响。两人同时转头,只见陆淮舟站在门口,胸口剧烈起伏,目光死死锁定在他们身上。"轻舟。"他声音沙哑,眼神在看到她与柳岭南靠得极近的姿势时瞬间阴沉下来。
黎轻舟下意识站了起来:"陆淮舟?"
没等她说完,陆淮舟己经大步走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们需要谈谈。现在。"
柳岭南缓缓站起身,身高优势让他自然地形成一种压迫感:"陆同学,打断别人的讨论不太礼貌。"
陆淮舟冷笑一声:"柳教授,这是私事。我爸是校董这件事,您应该清楚。"话里的威胁不言而喻。
黎轻舟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试图挣脱陆淮舟的手:"放开我!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
"关于那条微信,关于傅雲薇,关于所有误会。"陆淮舟的声音低沉而急切,"轻舟,给我五分钟。"
柳岭南的表情纹丝不动,但黎轻舟注意到他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那是他不悦的标志。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黎轻舟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我...我得接这个。"她趁机抽出手腕,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舅妈"两个字,心里突然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电话那头,舅妈带着哭腔的声音让黎轻舟瞬间脸色煞白:"轻舟,你快回来...外婆查出了癌症,医生说...说时日不多了..."
手机从她手中滑落,撞击地面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黎轻舟感觉双腿一软,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
两只手同时伸向她。柳岭南的动作更快一步,稳稳地接住了她下滑的身体。他的手臂有力而温暖,胸膛抵着她的后背,那股雪松香气此刻成了她唯一的支撑。
"轻舟?"陆淮舟焦急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
黎轻舟摇摇头,挣扎着站稳:"我...我得回厦门。现在就走。"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我送你去机场。"陆淮舟立刻说。
"不用了。"黎轻舟推开他,弯腰捡起手机,"我自己可以。"她甚至没有看柳岭南一眼,转身就往教室外跑,背影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陆淮舟想追上去,却被柳岭南拦住了去路:"她现在需要的是空间,不是你的解释。"
"关你什么事?"陆淮舟咬牙切齿。
柳岭南冷静地推了推眼镜:"作为她的导师,关心学生是我的职责。"说完,他快步离开了教室,留下陆淮舟一人站在原地,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黎轻舟跌跌撞撞地跑回宿舍,机械地往行李箱里塞着必需品。她的手抖得厉害,好几次把东西掉在地上。外婆...那个从小把她带大,给她讲故事,教她认星星的外婆...癌症?时日不多?
泪水终于决堤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胡乱地抹了把脸,继续收拾行李。手机又响了起来,是航空公司发来的航班确认信息——一小时后起飞的经济舱。
当她拖着行李箱冲出宿舍楼时,雨己经下得很大了。黎轻舟没有带伞,雨水很快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但她顾不上这些,只是拼命往校门口跑。
"轻舟!"
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雨幕。她回头,看到柳岭南撑着一把黑伞大步走来,另一只手还提着公文包,显然是从办公室首接赶来的。
"教授?"她愣在原地,雨水顺着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柳岭南快步走到她身边,将伞完全倾斜到她那边,自己的半边肩膀很快被雨水打湿:"我送你去机场。"
"不用了,我——"
"我己经订好了机票,和你同一班。"柳岭南打断她,声音不容置疑,"我在厦门大学医学院有同学,可以帮忙联系最好的肿瘤科医生。"
黎轻舟抬头看他,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柳岭南镜片后的眼神却异常清晰——那里面的坚定和关切让她无法拒绝。
"为什么..."她小声问。
柳岭南沉默了一下,然后轻声说:"因为你看上去像是需要一个支点。"他伸手轻轻拂去她脸上的雨水,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什么易碎品,"而我恰好可以成为那个支点。"
那一刻,黎轻舟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点点头,任由柳岭南接过她的行李箱,领着她走向停在路边的车。
雨越下越大,敲打在车顶的声音如同她混乱的心跳。柳岭南专注地开着车,侧脸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坚毅。黎轻舟偷偷看他,注意到他的衬衫因为淋湿而贴在身上,勾勒出精瘦的肌肉线条。
"谢谢你。"她小声说。
柳岭南没有转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但黎轻舟看到他的嘴角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