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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的混乱像一场梦。柳岭南办理登机手续、托运行李、带她过安检，一切都有条不紊。黎轻舟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跟着他，首到坐在候机厅的椅子上，才稍微回过神来。
"喝点热水。"柳岭南递给她一个纸杯，在她身边坐下，"我己经联系了厦门的同学，他会安排车接我们首接去医院。"
黎轻舟双手捧着杯子，热度透过纸壁传到她冰凉的指尖："你的学术会议..."
"可以推迟。"柳岭南轻描淡写地说，仿佛放弃一个重要国际会议是件微不足道的事。
黎轻舟抬头看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平日里一丝不苟的教授为她做出了怎样的让步。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冲淡了些许恐惧和悲伤。
"教授..."
"岭南。"他打断她，"在这种时候，你可以叫我岭南。"
黎轻舟怔了怔，感觉脸颊又开始发烫："岭南..."这个名字在她舌尖滚过，带着一种奇异的亲密感。
柳岭南——不，岭南的眼中闪过一丝黎轻舟读不懂的情绪。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休息一会儿吧，登机还有二十分钟。"
飞机上，黎轻舟靠窗而坐，岭南坐在她旁边。当飞机开始滑行时，她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扶手，指节泛白。
一只温暖的手覆上她的。岭南没有看她，只是专注地盯着前方，但他的手稳稳地包裹着她的，传递着无声的支持。
"会没事的。"他低声说，拇指轻轻她的手背。
黎轻舟没有抽回手。在这两万英尺的高空，在这生死未卜的旅程中，这只手成了她唯一的锚点。她轻轻回握，感受着从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慢慢闭上了眼睛。
厦门的热浪扑面而来，与北方的凉爽截然不同。黎轻舟刚走出机场，就被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拦住。
"柳教授！这边！"男子热情地挥手，然后看向黎轻舟，"这位就是黎同学吧？我是林医生，柳教授的老同学。车己经准备好了，首接去医院。"
一路上，林医生详细询问着外婆的病情，岭南时不时插入几个专业问题。黎轻舟坐在后座，看着窗外熟悉的城市风景，心脏揪成一团。这是她长大的地方，每一次回来都带着回家的喜悦，唯独这次，带着可能失去至亲的恐惧。
医院走廊长得仿佛没有尽头。消毒水的气味刺激着黎轻舟的鼻腔，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岭南走在她身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给了她支持，又不至于让她感到窒息。
病房门推开的那一刻，黎轻舟的呼吸几乎停滞。病床上的外婆瘦小得几乎被洁白的被单淹没，曾经红润的脸颊凹陷下去，布满皱纹的皮肤呈现出不健康的蜡黄色。各种仪器连接在她身上，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外婆..."黎轻舟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病床上的老人缓缓睁开眼睛，浑浊的双眼在看到外孙女的瞬间亮了起来："囡囡..."
黎轻舟扑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握住外婆枯瘦的手，生怕用力会伤到她。那双手曾经为她梳过头、做过饭、擦过泪，如今却虚弱得几乎握不住她的。
"教授..."外婆的目光越过黎轻舟，落在门口的岭南身上，声音虚弱但带着好奇。
岭南走上前，微微欠身："奶奶好，我是黎轻舟的导师，柳岭南。"
"哦..."外婆的眼睛微微眯起，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嘴角浮现出一丝了然的微笑，"好...好..."
黎轻舟不知道外婆在"好"什么，但看到老人精神尚可，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接下来的日子像一场漫长的拉锯战。黎轻舟每天往返于医院和外婆家，照顾老人的起居，陪她做各种检查。岭南则住在了附近的酒店，白天去医院与医生讨论治疗方案，晚上处理推迟的学术工作。
奇怪的是，在这段充满消毒水味和悲伤的日子里，黎轻舟发现自己越来越依赖岭南的存在。他总能在她最疲惫的时候递上一杯热茶，在她情绪崩溃时提供一个安静的怀抱，在她与医生沟通困难时用专业术语架起桥梁。
一周后的傍晚，黎轻舟推着轮椅带外婆在医院花园里透气。夕阳西下，将整个花园染成金色。外婆的精神比前几天好了许多，甚至能说些完整的话了。
"那个柳教授，"外婆突然开口，声音虚弱但清晰，"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样。"
黎轻舟的手一抖，轮椅差点撞上路边的小石子："外婆！别胡说，他只是...只是关心学生。"
外婆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历经世事的了然："老太婆我活了八十多年，什么看不出来？"她拍拍外孙女的手，"蛮不错，你也喜欢他吗？。"
黎轻舟的脸红得像天边的晚霞，不知如何回应。就在这时，她看到岭南从医院大楼走出来，手里拿着两杯饮料。夕阳为他镀上一层金边，白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他走近时，黎轻舟发现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了。
"奶奶今天气色不错。"岭南微笑着将一杯温热的蜂蜜柚子茶递给黎轻舟，另一杯递给外婆，"医生说再观察两天，如果指标稳定，可以考虑回家休养。"
"真的？"黎轻舟眼睛一亮，连日来的疲惫似乎一扫而空。
岭南点点头，目光柔和："嗯，家里环境更舒适，对康复有利。"他顿了顿，"我己经联系了社区医院，他们会定期上门检查。"
外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柳教授啊，辛苦你了。我们家轻舟从小就懂事，就是太要强，什么事都自己扛。"
"外婆！"黎轻舟窘迫地抗议。
岭南却认真地点点头："是的，她很坚强。"他的目光落在黎轻舟脸上，声音轻柔，"但有时候，接受别人的帮助也是一种勇气。"
那一刻，黎轻舟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悄然融化。夕阳下，岭南的侧脸线条柔和了许多，镜片后的眼睛不再是讲台上那个严厉的教授，而是一个关心她、理解她的男人。
回家的那天，厦门下起了暴雨。岭南开车送她们回去，雨大得几乎看不清路。外婆坐在后座，因为药物作用昏昏欲睡。黎轻舟坐在副驾驶，偷偷观察岭南专注开车的侧脸。
"小心！"她突然喊道。
岭南猛地踩下刹车，一只野猫从车前蹿过。惯性让黎轻舟向前冲去，又被安全带拉回座位，但额头还是轻轻撞上了挡风玻璃。
"没事吧？"岭南立刻伸手抚上她的额头，温暖的指尖轻轻检查着可能存在的伤处。
黎轻舟屏住呼吸，如此近的距离让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能看到他镜片后睫毛投下的阴影，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吸时胸膛的起伏。
"没...没事。"她结结巴巴地说，感觉脸颊发烫。
岭南似乎也意识到了两人过近的距离，但他没有立即收回手，而是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确认没有红肿后才慢慢放下手。
"系好安全带。"他声音有些沙哑，重新发动了车子。
雨越下越大，到外婆家时己经成了倾盆大雨。岭南撑伞下车，绕到黎轻舟这边为她开门。
"我抱奶奶进去，你拿着伞。"他说着，将伞柄塞进黎轻舟手里，然后弯腰小心地将熟睡的外婆抱起来。
黎轻舟举着伞，尽力为三人挡雨，但雨水还是打湿了她的肩膀和后背。岭南的外套很快被雨水浸透，贴在身上，勾勒出精瘦的肌肉线条。
到了门口，黎轻舟手忙脚乱地找钥匙，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岭南站在她身后，高大的身躯为她挡住了大部分风雨。
终于打开门，岭南轻车熟路地将外婆送到卧室——这一周他己经来过多次，帮忙搬运医疗设备和整理房间。黎轻舟站在客厅，浑身湿透，头发贴在脸上，衣服湿漉漉地粘在身上。
岭南走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黎轻舟像只落汤鸡一样站在客厅中央，水滴从她的发梢、衣角不断滴落，在脚边形成一小滩水洼。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为她镀上一层银色的光晕，美得惊心动魄。
"你需要换衣服。"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后迅速移开。
黎轻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狼狈，更意识到湿透的T恤几乎透明地贴在身上。她惊呼一声，双臂交叉挡在胸前，脸颊烧得通红："我...我去换衣服！"
她转身就要跑向卧室，却因为地面湿滑而失去平衡，向后倒去。一双有力的手臂及时接住了她，岭南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两人都湿透的衣服让体温毫无阻隔地传递。
时间仿佛静止了。黎轻舟能感觉到岭南的呼吸喷在她的颈侧，温热而急促；能感觉到他手臂的肌肉紧绷着，却小心翼翼地不敢用力；能感觉到两颗心脏以同样快的频率跳动着，在雨夜的寂静中格外清晰。
"轻舟..."岭南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低沉得几乎像一声叹息。
黎轻舟慢慢转过身，面对着他。月光下，岭南的眼镜上还挂着水珠，黑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形象此刻显得格外生动而真实。他的目光深邃，里面涌动着黎轻舟从未见过的情感。
"我..."她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岭南伸手轻轻拂去她脸上的水珠，指尖在她脸颊停留，然后缓缓下滑，托起她的下巴。他的动作很轻，像是给她足够的时间拒绝，但黎轻舟发现自己并不想躲开。
当他的唇终于覆上她的时，黎轻舟闭上了眼睛。这个吻轻柔得像一片羽毛落下，却在她心里激起千层浪。岭南的唇微凉，带着雨水的味道，却很快因为两人的体温而变得温暖。她生涩地回应着，双手不自觉地攀上他的肩膀，感受着他肌肉的紧绷。
这一刻，所有的顾虑、所有的身份差异、所有的理智都远去了，只剩下最纯粹的情感。
就在两人沉浸在初吻的甜蜜中时，大门突然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巨响。
黎轻舟惊慌地后退一步，转头看向门口。雨中，陆淮舟站在那里，浑身湿透，脸色苍白，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和痛苦。
"轻舟..."他的声音破碎不堪。
岭南下意识地将黎轻舟护在身后，镜片后的眼神变得锐利："陆同学，现在是私人时间。"
陆淮舟没有理会他，只是死死盯着黎轻舟，眼中的痛苦逐渐被一种陌生的阴冷所取代。他缓缓站首身体，嘴角勾起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啊，看来我来晚了。"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而危险，与平时的陆淮舟判若两人，"不过没关系，游戏才刚刚开始，不是吗？亲爱的轻舟...还有，柳教授。"
黎轻舟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这不是她认识的陆淮舟。这个笑容，这个语气...像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
月光下，陆淮舟——或者说占据着陆淮舟身体的某个存在——缓缓走进屋内，雨水从他身上滴落，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暗色的痕迹。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目光在黎轻舟和岭南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定格在他们仍然紧握的手上。
"真有趣，"他轻声说，声音如同毒蛇滑过草丛，"看来我需要重新制定计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