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门内那声撕心裂肺的长啸余音,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黎轻舟早己不堪重负的心上。她蜷缩在冰冷的墙角,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耳朵里嗡嗡作响,仿佛还残留着那足以撕裂灵魂的尖啸。水流声依旧哗哗作响,像一场永无止境的暴雨,冲刷着门内未知的惨烈战场,也冲刷着她摇摇欲坠的理智。
她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不知道那个刚刚如同暴戾凶兽般撕扯她、又被她绝望的哭泣和恐惧触动的男人,此刻是生是死,是魔是鬼。巨大的恐惧和无助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心脏,让她连呼吸都带着刺痛。她甚至不敢靠近那扇门,仿佛那后面连接着吞噬一切的深渊。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绝望中,她口袋里,那个被陆淮舟砸碎后又勉强拼凑、屏幕布满蛛网般裂痕的手机,突然极其微弱地震动了一下。
这细微的震动,在死寂的公寓里,却如同惊雷!
黎轻舟被惊得浑身一僵,下意识地、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迟钝,摸索出那个伤痕累累的手机。碎裂的屏幕勉强亮起,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像一条冰冷的毒蛇,悄然滑入她的视线:
「可怜虫。还在为父亲的牢狱之灾奔波?省省力气吧。你父亲那个所谓的‘合伙人’吴某,不过是陆少花钱雇的一条狗。那笔‘消失’的巨额货款,早就进了陆少的海外账户。举报信是陆少授意写的,经侦那边的关系也是陆少亲自打通的。目的?呵呵,当然是让你家破人亡,尝尝被彻底踩在泥里的滋味啊!你以为他真爱你?别天真了!你从来都只是他陆淮舟掌心里逃不掉的玩物!看着你为了救父亲西处求人、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就是他最大的乐趣!他车祸后变成魔鬼?不,他骨子里就是魔鬼!这一切,从你当初‘背叛’他开始,就注定了!好好享受吧,陆少为你精心准备的炼狱!——Z」
每一个字,都狠狠扎进黎轻舟的瞳孔,刺穿她的视网膜,首抵大脑最深处!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黎轻舟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成冰!她死死地盯着那条短信,布满裂痕的屏幕将那些恶毒的文字切割得支离破碎,却丝毫不影响它们组合成最致命的真相!
吴某是陆淮舟安排的?
诬陷是陆淮舟设计的?
举报是陆淮舟指使的?
关系是陆淮舟打通的?
目的…是让她家破人亡?看她摇尾乞怜?
这些冰冷的文字,像一把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这些天来所有的不解、委屈和痛苦的根源上!父亲在看守所里憔悴绝望的脸,母亲哭到昏厥的崩溃,舅舅酒局上强忍的屈辱,她西处碰壁、低声下气求人时的心如刀绞…所有的画面,瞬间被这条短信赋予了最残酷、最恶毒的注脚!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怪不得那个吴某消失得无影无踪!
怪不得证据链如此“完美”,指向性如此清晰!
怪不得舅舅托了那么多关系都石沉大海,阻力重重!
怪不得…陆淮舟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没有一句关心,只有冰冷的猜忌和暴怒的指责!他根本就知道!这一切都是他亲手导演的!
巨大的震惊如同海啸,瞬间淹没了黎轻舟!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咚咚咚,像垂死的鼓点!一股冰冷的、灭顶的寒意从脊椎骨一路窜上头顶,让她浑身发冷,牙齿咯咯作响!
她最爱的男人…那个她愿意用一切去弥补、去温暖的男人…竟然是亲手将她推入深渊、害她家破人亡的幕后黑手?!
“玩物”…“炼狱”…“乐趣”…
短信里那些刺眼的词汇,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她脑海里疯狂盘旋、放大!过往那些被强行压下的疑虑瞬间串联成最可怕的真相——他车祸后的冷酷报复,他对乔满的残忍清算,他对柳岭南的赶尽杀绝,他看似靠近实则带着审视和掌控的“温柔”…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目的:彻底的报复!让她在痛苦和绝望中沉沦,成为他掌中随意揉捏的玩物!
“噗通”一声,她手中的手机再次滑落,重重砸在地板上,本就破碎的屏幕彻底暗了下去,如同她此刻彻底熄灭的希望。
就在这时——
“咔哒。”
浴室的门锁,轻轻转动了一下。
那细微的声音,在死寂的公寓里如同惊雷!黎轻舟猛地抬头,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毒蛇盯上的冰冷感攫住了她!
门被缓缓拉开。
蒸腾的水汽如同薄纱般涌出,带着沐浴露的清新气息,却无法掩盖那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那味道似乎更浓了)。陆淮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灰色家居服,湿漉漉的黑发凌乱地搭在额前,几缕发丝还滴着水,滑过他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颊。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之前的暴戾,也没有痛苦挣扎的痕迹,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只有那双眼睛…黎轻舟的心猛地一沉!那眼神…不再是“陆淮安”的冰冷暴戾,也不是“陆淮舟”的痛苦挣扎,而是一种…极度疲惫后的、近乎虚无的平静,平静之下,却又仿佛潜藏着某种令人心悸的、深不可测的东西。
他慢条斯理地用一条白毛巾擦拭着头发,动作从容,甚至带着一丝慵懒。他走到客厅,目光扫过蜷缩在墙角、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绝望的黎轻舟,又扫过地上再次碎裂的手机,眼神没有任何波澜,仿佛看到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坐在地上做什么?”他的声音响起,低沉沙哑,却异常平和,甚至带着一丝…温柔?这熟悉的、久违的温柔语调,像一把淬毒的蜜糖,狠狠刺进黎轻舟此刻鲜血淋漓的心脏!
黎轻舟浑身剧烈一颤!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恐惧让她几乎要尖叫出声!是他!就是他!刚刚才被那条短信揭露了恶魔的真面目!现在却又披上了这层温柔的假皮!他想做什么?还想继续玩弄她?看着她在他亲手制造的炼狱里挣扎,是他新的“乐趣”吗?!
愤怒、悲伤、屈辱、恐惧…无数情绪如同岩浆般在她胸腔里翻涌、冲撞!她几乎要控制不住,想要扑上去撕碎他那张虚伪的面具,质问他为什么要如此残忍!
但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死死拉住了她。
不行!不能冲动!
父亲还在取保候审,随时可能再次被带走!母亲脆弱的神经经不起任何刺激!整个家都捏在这个恶魔的手里!她不能激怒他!不能!至少在确保家人安全之前,不能!
黎轻舟死死咬住下唇,力道之大,瞬间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这剧痛让她混沌的大脑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明。她强迫自己压下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尖叫和质问,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滔天的恨意、绝望和恐惧,死死地、深深地压进心底最黑暗的角落!
她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如同濒死的蝶翼般剧烈颤抖着,遮住了眼底汹涌的惊涛骇浪。再抬起头时,她的脸上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和一丝刻意伪装出来的、带着疲惫的顺从。
“没…没什么。”她的声音嘶哑干涩,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撑着冰冷的地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腿…腿有点麻了。”她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目光飘忽地落在他身后的某个虚空点。
陆淮舟看着她苍白的脸和那强装镇定的脆弱模样,擦拭头发的动作微微一顿。他的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那深潭般的平静似乎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放下毛巾,朝她走近一步。
黎轻舟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惊弓之鸟,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强行止住了脚步。她不能露怯!
陆淮舟伸出手,似乎想像往常一样拂开她额前凌乱的碎发。黎轻舟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