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阴沉的天幕,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在公寓上空轰然炸响!
巨大的雷声仿佛砸在两人紧绷的神经上。
几乎在雷声响起的同时,密集的雨点如同瓢泼般倾泻而下!噼里啪啦地砸在巨大的落地玻璃窗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瞬间,窗外的世界被一片白茫茫的雨幕彻底笼罩!霓虹闪烁的城市灯火在急速流淌的雨水中扭曲、晕染、模糊成一片混沌的光斑。
陆淮舟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他的目光被窗外的暴雨吸引,侧过头,静静地看着那如同水帘般模糊的世界。雨水在玻璃上疯狂流淌,折射着室内的灯光,在他异常平静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变幻不定的光影。
黎轻舟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密集的雨点疯狂地敲打着玻璃,视野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就像她此刻混乱不堪、被谎言和仇恨彻底搅浑的心。冰冷的雨水仿佛也浇进了她的心底,带来一片彻骨的寒意和绝望的窒息感。
公寓里,只剩下震耳欲聋的雨声。
两人相对无言,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一个平静得诡异,一个平静下隐藏着即将喷发的火山。窗外是模糊不清的世界,窗内是比暴雨更冰冷的、无声的硝烟弥漫。
陆淮舟的侧脸在雨幕的光影中显得轮廓分明,又深不可测。黎轻舟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这危险的“平静”。
这场无声的对峙,才刚刚开始。而窗外的暴雨,如同命运冰冷而残酷的注脚,将一切真相与假面都冲刷得模糊不清。
……眼泪模糊视线,也让经历了一切的黎轻舟头脑逐渐切换回现实,恍如隔世,从相遇到相爱再到如今。黎轻舟坐在天台边缘,轻轻摇摇头,烈酒灼烧着喉咙。陆淮舟那句“我会让你求我”在耳边回响,温柔又残忍。
她闭上眼,仿佛又看到他带笑的眼睛和冰冷的手指。
“为什么还是忘不掉?”她攥紧酒杯,指节发白。
夜风在高处变得粗粝,带着城市尘埃的颗粒感,一下下刮过黎轻舟的脸颊。她坐在冰冷的水泥天台边缘,双腿悬空,脚下是深渊般的城市灯火,流淌成一片模糊、遥远的光河。手中那杯廉价的烈酒,冰块早己融化殆尽,只余下灼人的辛辣,每一次吞咽,都像吞下一块烧红的炭,从喉咙一路滚烫地烧到胃里,烧得她眼眶发酸。
可这身体内部的灼痛,远不及脑中翻腾不休的酷刑。
“舟舟…能不能给我?” 陆淮舟的声音,此刻又在记忆的废墟中幽幽浮起。那语调,像情人最缱绻的低语,裹着蜜糖般的温柔,能轻易融化任何防备。这声音曾是她沉溺的深海,如今却成了勒紧脖颈的冰冷绞索。
她猛地灌下一大口酒,液体滚烫地冲刷着食道,却冲不散那紧随其后、如附骨之疽的画面。他靠得那么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那双总是盛着醉人笑意的眼睛,此刻像幽深的古井,看似温柔,深处却只有一片冰冷的算计。他修长、曾经带给她无限抚慰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冰冷地抚上她的下颌,带着一种审判般的冷酷。
黎轻舟的身体在回忆里瞬间绷紧成一张拉满的弓!激烈的反抗几乎出自本能——她猛地扭开头颅,试图挣脱那掌控的钳制,身体像被投入滚水的活鱼般奋力挣扎弹动。指甲划过空气,甚至可能划破了他昂贵的衣料,留下无声的尖叫印记。
“呵…” 一声极轻的嗤笑,像毒蛇的吐信,轻易穿透了她徒劳的抵抗。陆淮舟并没有用更暴力的手段压制她,那反而会让她拼死一搏。他只是微微后撤了半分,阴影笼罩下来,那点虚假的温柔彻底从他眼中剥离,只剩下一种猎人欣赏猎物徒劳挣扎的、令人骨髓发寒的兴味。他的声音压得更低,每个字都淬着冰棱,精准地刺入她最脆弱的核心:
“别急,舟舟。” 他慢条斯理,甚至带着一丝残忍的优雅,“我会让你…求我。”
“求我。”
最后两个字,如同两枚烧红的铁钉,狠狠楔入黎轻舟此刻在夜风中的脑海!
“呃……” 一声压抑的、痛苦的呜咽从她紧咬的牙关中泄露出来。视线在瞬间被滚烫的液体彻底模糊、淹没。天台下那片璀璨而遥远的光河,扭曲、晃动,碎裂成无数跳跃的光斑。那不是因为酒精,而是汹涌而出的泪水,混合着巨大的屈辱、刻骨的恐惧和一种无法言说的、撕心裂肺的痛楚。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窒息的空间,被他的气息和话语牢牢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尖锐的疼痛,痛得她几乎蜷缩起来,痛得她无法思考,只剩下那句诅咒般的“求我”在空荡荡的颅腔内疯狂撞击、回响。
为什么?
为什么身体还记得他靠近时那点虚假的温暖?为什么心脏还在为那个早己被证明是魔鬼的名字而痉挛抽痛?为什么那些残忍的片段,总在她试图遗忘的深夜,带着比真实更清晰的痛感,一遍遍重演?
“为什么……” 破碎的声音被风吹散,轻得如同叹息。黎轻舟死死攥紧了手中的酒杯,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凸起、泛白,仿佛那是她与这个疯狂世界仅存的、脆弱的锚点。冰凉的玻璃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刺痛。耻辱感如同粘稠的沥青,包裹着她,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每一次想起他那笃定的眼神,那句宣告胜利的预言,胃里就翻搅起一阵恶心。这感觉太脏了,脏得让她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被彻底污染。
更深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心脏,勒得她阵阵发冷。以后?明天?下一次见面?她该如何面对他?用什么表情?什么姿态?是继续这可笑而绝望的抵抗,首到他彻底厌倦?还是……真的如他所预言,在他精心编织的网里,一步步走向崩溃,最终屈辱地、主动地……哀求?
这个可怕的念头刚一浮现,一股强烈的眩晕猛地攫住了她!仿佛天台的水泥地在脚下剧烈倾斜,下方那片虚幻的光河骤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旋转的漩涡,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呼——!
一阵毫无预兆的强风蛮横地撞了过来。黎轻舟单薄的身体被风推得剧烈一晃,悬空的双腿本能地蹬了一下!心脏在胸腔里猛地炸开,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肋骨!那一瞬间的失重感无比真实,死亡的阴影带着冰冷的触感,擦着她的脊背滑过。
她惊叫一声,身体出于求生本能,猛地向后仰倒!脊背重重地撞在身后冰冷粗糙的水泥围栏上,钝痛传来。手中的酒杯再也握不住,脱手飞出,在夜空中划出一道短暂的、破碎的弧线,然后无声无息地坠入下方那片深不见底的璀璨深渊之中,连一丝回响都没有。
黎轻舟瘫靠在冰冷的围栏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剧烈的颤抖。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紧贴在皮肤上,被风一吹,透骨的寒凉。她死死盯着那片吞噬了酒杯的虚空黑暗,瞳孔因巨大的惊悸而放大。
刚才……刚才那瞬间的前倾……是风的恶作剧,还是……她自己内心深处某个绝望角落,在那一刹那,竟真的生出了一丝放弃的念头?一丝想要彻底结束这无边痛苦的、黑暗的诱惑?
这个认知带来的恐惧,比首面陆淮舟更甚。她剧烈地颤抖起来,指甲深深抠进水泥围栏粗糙的表面,试图抓住一点稳固的、真实的东西。风还在吹,像无数冰冷的手拍打着她。天台上只剩下她粗重的喘息和远处城市模糊而恒久的嗡鸣,如同一个巨大而冷漠的背景音。那杯酒消失了,连同她最后一点虚假的麻痹。
只剩下痛,清晰得如同刀刻斧凿,一下下,剜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