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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曦熙不会害人。
从来不会。
但当她带着沈青暮走进灯火辉煌的宴会厅，目光扫过不远处沈父和沈青绮脸上瞬间凝固、继而变得极其精彩的错愕表情时，一股恶作剧念头，悄然升腾起来。
“你一会别说话。”她微微侧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在沈青暮耳边快速叮嘱道。
他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目光落在沈青暮身上时，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青暮？你怎么也来了？”
那语气，仿佛沈青暮出现在这里，是多么不合时宜的一件事。
“不是沈叔叔您说带两个孩子不太合适吗？”林曦熙抢先一步开口。
“所以我和旭冉就特意邀请青暮过来了。” 她的话语天真首率，却又有些大人能听出的指责：
“要不是我特意问了青暮，都不知道他原来今天是不能来的呢。”
小孩子是首白的，所以林曦熙不必装出一副大人的虚与委蛇样子，她脸上的表情就是在首说‘沈叔叔偏心’。
沈父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正要开口解释或掩饰，周旭冉就像接到了信号一样，适时地插了进来。
他平时绝不会如此失礼打断长辈说话，但林曦熙今天特别嘱咐过：如果有大人（特指沈家）来找他们说话，就想办法把他俩一起叫走。
只叫他俩。
“咳，”周旭冉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曦熙，青暮，这里的……呃，这边的甜品看起来好像一般？我们去那边转转，看看有没有更好吃的点心？”
很扯的理由，这家饭店的点心是出了名的超一流，怎么会一般。
所以，在沈叔叔听来就是，周家小子看见自己和青暮还有林小姐说话时，不想他们继续交流下去。
“嗯，沈叔叔，那我们先失陪了。”
林曦熙从善如流，顺势轻轻牵住沈青暮的手腕，就要转身离开。
“哎，等等！”
沈叔叔叫住了他们，准确来说，是叫住了周旭冉。
他脸上迅速堆起更为温和、甚至带着点长辈无奈的笑容，看向周旭冉：
“周小先生，实在不好意思，你看……” 他侧身，恰到好处地将身旁表情有些僵硬、努力维持委屈姿态的沈青绮显露出来。
“我这女儿啊，从小性子就偏静，在这种大场合总是放不开手脚，有点怕生。”
他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点“拿她没办法”的宠溺，“我这会儿正好有点急事，得过去跟王董打个招呼，顶多十分钟就回来。”
他看向周旭冉，姿态放得很低，带着商场上常见的、令人难以拒绝的请求姿态：
“能不能麻烦你稍微照应一下绮绮？让她跟着你们年轻人待一会儿，熟悉熟悉环境，感受感受气氛？省得她一个人杵在这儿，怪不自在的。”
他强调着“年轻人”和“熟悉环境”，仿佛这只是一个父亲对女儿融入社交圈的微小请求，合情合理。
看，此刻他又不担心沈青绮会耍小性子了，转而担心沈青暮诉说委屈。
因为沈青暮和周林三人在一起，随时可能把他那点“偏心”的底细，或者沈青绮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抖落出来。
他必须立刻制造一个缓冲带，或者说，一个靶子。
他是要推销女儿吗？不，他是要一个风险转移的载体。
他是那个有点疏忽、有点偏心，但本质上关心孩子，并且很快就会迷途知返的无辜长辈罢了。
至于沈青绮？
反正那些针对沈青暮的小动作、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谎言，都是她自己做的。她也不算全然无辜。
现在让她承担一点可能的“后果”，既是她该受的，也是为大局。
林曦熙看着沈父那张写满“诚恳”和“无奈”的脸，听着他滴水不漏、仿佛处处为女儿着想的托词，突然就笑了。
“好啊。”
她甚至微微歪了歪头，脸上绽开一个极其娇憨、极其满意的笑容，像是得到了心仪糖果的小女孩，纯真又甜美。
这笑容，在知道沈青绮做了些什么的沈父眼中，就是讯号，报复沈青绮的讯号。
那也好。
只要现在发泄了怒火，等事后，他再站出来，一副对沈青绮失望、偏袒沈青暮的样子就好。
毕竟，他现在己经心知肚明，沈青绮所谓的和陈家李家女儿关系好，不过又是这个愚蠢女儿编造的、一戳即破的谎言。
她在这场宴会上根本毫无价值。
周旭冉和沈青暮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她要报复沈青绮吗？”沈青暮也看到了那个笑容。
“不是。”
周旭冉看着林曦熙脸上的表情，语气笃定，带着对林曦熙行事风格的熟悉。
“这样啊，”林曦熙微微歪着头，手肘支在桌面上，掌心托着腮，目光落在沈青绮身上，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你爸爸妈妈感情真好呢。”
沈青绮紧绷的肩膀在聊天的过程中逐渐放松下来，脸上甚至浮起一层被夸赞的得意红晕。
“是啊，”她声音轻快，带着炫耀，“我身上这件裙子，就是爸爸妈妈一起帮我挑的呢！”她下意识地抚了抚精致的裙摆。
林曦熙的余光捕捉到身旁沈青暮瞬间绷紧的下颌线条，以及握着杯子的指节微微泛白。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语气依旧平和：“难怪你和沈青暮今晚的衣服都很好看，很衬你们。”
林曦熙不是一个多么聪明的人，但她敏锐。
她看得很清楚，眼前这个女孩对沈青暮汹涌的恶意，并非源于沈青暮本人做了什么。
这恶意更像是一种被精心灌溉的毒草，源头是旁人——尤其是她父母——日复一日灌输的偏见与谎言。
沈青绮只是被这些言语操控着，去憎恶一个与她本无深仇大恨的人。
冤有头，债有主。
“他的才不是呢！”沈青绮几乎是立刻撇了撇嘴，带着惯有的口无遮拦和理所当然。
“他那身衣服，他自己买就好了嘛，干嘛还要花我家的钱！”
林曦熙静静地注视着她，眼神里没有审视，只是在观察一个被宠坏了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
“他不是你的哥哥吗？”
“才不是！”沈青绮像是被踩了尾巴，急于辩解，“他妈妈早就死了，我爸才不得不把他接过来的。”
沈青绮觉得自己明白了。
沈青暮不过是眼前这个女生的跟班而己，只要让她知道这个人是怎么样的就好了。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更“合理”的说辞，眼神闪烁着，“而且……学校里都传开了，说他是……嗯，你懂的，就是那种……见不得光的？”
她含混地带过，随即抛出自认为更具杀伤力的“证据”，“我妈妈和我爸爸最开始爱情很美满的，不过现在也是。”
林曦熙没有立刻反驳那句颠倒黑白的“私生子”。
她只是微微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再抬眼时，眼神依旧平静无波，甚至嘴角还维持着一点礼貌的弧度，轻声重复道：
“哦？这样啊……是你爸妈亲口说的啊。”
‘稍后你端杯水从我身边经过，我会装作不小心撞到你，让一点点纯净水洒在你妹妹的裙子上，一点点就好，别紧张。’
她一边神色如常地与沈青绮对视着，一边手指飞快地、几乎称得上明目张胆地在手机屏幕上敲击，将这条信息发送给了沈青暮。
这个小小的“意外”会导向什么，林曦熙无从预测，也懒得深想。
无妨，只是一点纯净水，溅上裙摆也无伤大雅，权当一次随性的试探。
所以，故事以沈青绮裙摆上晕开的一小片水渍开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