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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什么！”
沈青绮的声音一下子尖锐起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利刺耳。
当然，这声饱含怒气的质问，自然是冲着那个端着水杯、显得格外“无辜”的沈青暮去的，至于“始作俑者”林曦熙，则被她下意识地忽略了。
“绮绮！”
赶在林曦熙和周旭冉开口前，一首注意着这边动静的沈父就快步走了过来。
“你又在胡闹什么！”他低声呵斥，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看着沈父这熟练的、不问缘由的偏袒姿态，林曦熙突然很好奇，沈青暮之前经历过几次这样不分黑白的偏袒责备。
“是沈青暮……”
沈青绮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和委屈。
她不明白，一向宠爱自己的父亲，此刻为何连事情原委都不问，就劈头盖脸地指责自己。
沈父却无暇顾及女儿的委屈。他迅速转向皱着眉头的周旭冉和一旁静默不语的林曦熙，脸上立刻堆起歉意的笑容，语气放得极低：
“真是不好意思，让两位见笑了，都怪我平时太惯着她。绮绮这孩子不懂事，给你们添麻烦了。”
“绮绮，快道歉。”
“爸！”
沈青绮想说，明明是沈青暮笨手笨脚没端稳杯子，才让水泼洒在她最心爱、最宝贝的裙子上！这是她的委屈，她的愤怒！
然而，沈父没有给她任何申诉的机会。
他己然完全沉溺在自己精心编排的剧本里——在这个剧本中，骄纵的女儿是那个需要被“矫正”的反派，而他，则是一位在“贵客”面前大义灭亲、试图挽回形象的“深明大义”的父亲。
“看来，我真的是把你给惯坏了。”
这句话，与其说是说给沈青绮听，不如说是表演给在场的林曦熙和周旭冉看的。
“您不打算问问沈青绮，刚才具体做了些什么吗？” 林曦熙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人生在世，全靠演技。
沈父立刻顺着她的话头，脸上堆砌着无奈与歉意：“哎，想来又是这孩子不懂事，针对她哥哥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她在家里也常这样，怎么说都不听，实在是让几位见笑了。”
“您还是问问她本人吧。” 林曦熙的声音依旧平淡，甚至带着点事不关己的冷漠。
然而，这冷漠落在不同人耳中，有不同的意味。
在沈父听来，这无疑是林曦熙对沈青绮行为的不满升级，是在暗示他必须拿出更严厉的姿态来“管教”女儿，才能平息这位林家千金的愠怒。
而在满腹委屈的沈青绮听来，这冰冷的话语却如同天籁！林曦熙是在为她主持公道，是在要求父亲给她一个澄清的机会！
“沈青绮！” 沈父立刻板起脸，转向女儿，声音严厉，“你自己说！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终于有机会开口，沈青绮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喊出来：“是沈青暮！是他没端稳杯子，把水洒在我裙子上了！” 她指着自己湿了一块的裙摆，又急又气。
“唉！”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摇着头，用一种混合着疲惫、失望和“你怎么如此不懂事”的复杂语气说道：“还在撒谎！青暮好好的，怎么会把水洒在你身上。”
他根本不信，或者说，他拒绝相信任何可能指向女儿“无辜”的解释。
沈青绮下意识看向林曦熙。
林曦熙捕捉到了她求救的目光，嘴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回以一个极其轻微、却带着明显安抚和鼓励意味的浅笑。
“他就是走路不小心啊！”收到这个笑容，沈青绮继续实话实说，试图向最爱她的父亲表达自己是被冤枉的。
学会正确的表达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甜宠文女主和虐文女主经常的有的一种区别就是，前者懂得如何正确使用它，尤其是在需要捍卫自己时，而后者则是屡屡学不会使用那张漂亮的嘴巴。
沈青绮就是后者。
如果不那么有坏心的话，姑且还算是笨蛋美人的范畴。
不过今天的她没有坏心，所以赶在沈父说出更过分的话之前，林曦熙替她解释了。
“沈叔叔，其实，是我不小心撞到了青暮，才害他失手把水洒出来的。”
又话锋一转，“不过嘛……青绮妹妹刚才的反应，也确实急躁了些。唉，教育孩子真是件难事，当父母也着实不容易。”
模糊不清，语义不明。
而人，往往会选择把它翻译成自己想要听到的意思。
沈青绮理解成了什么意思？她忽视了后半句。
沈父理解成了什么意思？他忽视了前半句。
……
宴会结束，回到周家的别墅。
夜色己深，偌大的庭院在月光下显得空旷而寂静。
“林曦熙。” 周旭冉站在灯火通明的别墅门廊下，叫住了正要走向旁边自家围篱的林曦熙。
两人之间隔着一片精心修剪过的草坪和低矮的花篱，月光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竟莫名像隔了一道无形的天堑。
“你今天，到底在做什么？”
林曦熙停下脚步，转过身，安静地看着他。
“沈父不是个好人，沈青绮也不是。”
她顿了顿，月光勾勒出她侧脸的轮廓，语气笃定地补充：“但沈青暮是。”
周旭冉沉默了片刻，夜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他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前面两个，我知道。但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沈青暮不是个坏的？你们……除了海岛那点模糊的交集，这些年没接触过吧？”
山城这段时间接连下雨，地上还有大片大片的水迹，其中一片里，有两人模糊的影子。
林曦熙想了想说：
“下雨天的时候，路上那些没伞的人，大概可以分成西种吧。”
“一种是自己有伞的人，他们不慌不忙，悠哉游哉地走自己的路，雨淋不到他们。”
“一种是没伞，但会去抢夺别人伞的人，为了自己不被淋湿，不惜让别人湿透。”
“一种是自顾不暇，只想拼命找地方躲雨的人，他们眼里是自己的狼狈。”
“还有一种，是想给别人撑伞的人。”
她看向周旭冉，眼神在夜色中难以分辨情绪：“你觉得沈青暮是哪种？”
他忽然想起前不久的一个雨天。他去学生会的路上，在教学楼后面的角落发现了一窝瑟瑟发抖的小奶猫。
雨下得又急又大，根据规定，他不能把猫带进教学楼，便急忙跑回去想拿件雨衣给它们临时遮挡一下。
但当他拿着雨衣过来的时候，看见一把雨伞，和一个冲回教学楼的背影。
沈青暮不是坏人。
他知道，她也知道。
只是会忍不住嫉妒，林曦熙为他做这么多。
费尽心思抬高他在沈父眼里的价值，不让他在那个家被彻底边缘化；
还设计让那个骄纵的沈青绮也隐隐偏向了她……
“你下一步该不会要和那个沈青绮做朋友吧？”
周旭冉冒酸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