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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烬首挺挺倒回冰冷的石床，眼前不是洞府顶棚，而是梦里那本遮天蔽日、裹挟着无尽寒气的“账簿陨石”轰然砸落的幻象！窒息感扼住了他的喉咙，耳畔是金多多师弟凄厉的“养魂木没了”的魔音贯脑，混杂着梦里冰霜巨龙那冻彻灵魂的咆哮。
“噗——！”
这一次，喉咙里那口郁结的老血终究没憋住，化作一道凄艳的暗红抛物线，喷洒在床前冰冷的石地上，像一朵绝望绽放的残花。他连抬手擦的力气都没有，只有眼珠无神地转动，望着那摊刺目的红，意识在“被炼成还债丹”和“金多多变成傻子赖我一辈子”的终极恐惧中反复横跳，沉向一片混沌的黑暗。
“完了…球球…爹…先走一步…”意识彻底断线前，他只剩下这个悲壮的念头。
***
丹堂静室。
丹阳子长老的嚎啕刚因苏清寒“过目不忘”的提议而短暂卡壳，正用布满血丝的老眼，充满最后一丝希冀地盯着这位冰山师侄，指望她能成为自己巨额债务的唯一人证。他甚至开始盘算，是免一半利息划算，还是让她立下心魔大誓保证数据准确更稳妥。
就在这微妙的、带着一丝荒诞希望的寂静时刻——
“渊烬师叔！渊烬师叔！不好了！不好了！”
“养……养魂木！金多多师叔头上拔下来的那根养魂木！”
“它……它刚才在丹堂库房登记造册的时候……”
“嗖——的一下！”
“又不——见——啦——！！！”
那弟子惊恐到变调、撕裂般的呼喊，如同九幽地狱刮来的阴风，瞬间吹灭了丹阳子眼中最后那点微弱的光！
静。
死一般的寂静。
丹阳子长老脸上的表情凝固了。悲愤、绝望、希冀、盘算……所有情绪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抹去，只剩下一种近乎空白的茫然。他枯瘦的身体晃了晃，没有倒下，反而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动脖颈，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声。
他的目光，越过了身前面色骤然冰寒的苏清寒，越过了她肩头同样气息一凛的雪儿，如同两把淬了万年寒毒、此刻却烧得通红的烙铁，死死地钉在了躲在苏清寒身后、正因那弟子喊声而茫然抬起小脸的球球身上！
“嗬…嗬嗬……”丹阳子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诡异的气音，那不是哭，也不是笑，是某种东西在胸腔里彻底崩断的声音。他布满血丝的眼球，此刻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我的……账簿……”
“金师侄的……养魂木……”
“好……好啊……”
“好一头……饕餮……”
“好一个……空间胃袋……”
他的声音起初极低，如同梦呓，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但这平静之下，是即将毁灭一切的滔天熔岩！
“前脚……在老夫眼皮底下……吞了老夫的命根子……”
“后脚……连救命的养魂木……都不放过……”
“渊烬小王八蛋……躺得倒是时候……”
“那……这笔账……”
丹阳子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九霄雷霆混合着厉鬼的尖啸，恐怖的元婴期威压再无保留，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爆发！整个丹堂静室，不，是整个丹堂区域，空气瞬间被抽干，沉重的压力让所有弟子如同被巨石压身，噗通噗通跪倒一片，面色惨白，几欲窒息！
“——就算在你头上！！！”
最后一个字化作震耳欲聋的咆哮！丹阳子枯瘦的身躯爆发出与其体型完全不符的恐怖力量，干瘪的手掌瞬间被一层浓郁得化不开、仿佛能焚尽万物的赤金色丹火包裹！那火焰不再是温暖，而是极致的毁灭！目标首指角落里的球球！
“孽畜！给老夫吐出来——！！！”
赤金色的火焰巨掌，带着丹阳子毕生修为的狂怒和失去一切的心痛，撕裂空气，瞬间充斥了整个视野，要将那瑟瑟发抖的灰色毛球彻底焚成虚无！
“呜——！！”球球赤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那毁灭一切的火焰巨掌，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他吓得魂飞魄散，连哭泣都忘了，只剩下本能的尖叫！
“放肆！”
千钧一发！
一道清冽如九天寒泉的断喝响起！苏清寒的身影瞬间模糊！
“嗡——！”
比丹阳子的赤金火焰更刺骨的寒意骤然降临！静室地面、墙壁、甚至空气，瞬间凝结出厚厚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玄冰！一道晶莹剔透、仿佛由万载寒髓雕琢而成的巨大冰盾，凭空出现在球球身前！
轰——！！！
赤金色的毁灭丹火狠狠撞在幽蓝冰盾之上！
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狂暴的能量冲击波猛地炸开！赤金与幽蓝的光芒疯狂交织、吞噬、湮灭！整个静室剧烈摇晃，墙壁上的防护符文疯狂闪烁，明灭不定，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无数冰晶被瞬间气化，化作白茫茫的雾气，又被后续的火焰灼烧成虚无！
冰盾剧烈震颤，表面瞬间爬满蛛网般的裂痕！苏清寒闷哼一声，脸色微微发白，冰蓝色的眼眸却锐利如初，死死抵住那狂暴的火焰！她身后的球球被逸散的恐怖冲击波掀飞出去，撞在冰冷的玄冰墙壁上，摔得七荤八素，小脸煞白。
“丹阳长老！冷静！”苏清寒的声音透过冰火交锋的爆鸣，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事有蹊跷！绝非球球主动为之！”
“放屁！不是他还能有谁？！苏清寒！你还要包庇这祸害到几时？！”丹阳子须发皆张，状若疯魔，赤金火焰源源不断地涌出，试图将那摇摇欲坠的冰盾彻底焚穿，“今日不把这小畜生炼出原形，老夫誓不为人！！”
“啾——！！！”雪儿发出一声愤怒到极致的清鸣！它小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寒流，双翼猛然展开，冰晶般的翎羽根根竖立，无尽的冰魄玄光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疯狂注入苏清寒身前的冰盾之中！
幽蓝的光芒大盛！冰盾上的裂痕瞬间被新生的、更加致密坚固的玄冰覆盖！硬生生顶住了赤金火焰的狂暴冲击！冰与火的界限在静室中央激烈拉锯，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能量乱流如同无形的刀刃切割着空间！
“长老！你看球球！”苏清寒一边竭力维持冰盾，一边厉声喝道。
丹阳子疯狂的眼神下意识地扫向被撞飞在墙角、蜷缩成一团的球球。
只见那小小的灰色毛球，此刻状态极其诡异！
他抱着脑袋，小小的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赤金色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放大到极致，里面没有任何狡黠或贪吃的欲望，只有纯粹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惊恐和茫然！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在他脏兮兮的小脸上冲出两道泥沟。
“呜……不是我……真的不是球球……”他无意识地重复着，声音细弱蚊蝇，带着濒死的绝望，“球球怕……好烫……好可怕……长老好可怕……清寒主人……救救球球……”
那模样，绝非作伪！更像是一个被巨大恐惧彻底压垮、连自身存在都开始怀疑的幼兽！
丹阳子狂暴的怒火为之一滞。他活了几百年，眼力毒辣，这小东西此刻流露出的，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无助，与之前偷吃被抓包时那种心虚讨饶截然不同！
难道……真不是他？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钻入他狂怒的脑海。但旋即，更大的荒谬感和无力感涌了上来！不是他？那他的账簿呢？金多多的养魂木呢？难道这玄冥宫真的闹鬼了不成？！
就在丹阳子心神剧震，火焰威势出现一丝微不可察凝滞的瞬间——
苏清寒眼中冰蓝光芒暴涨！她捕捉到了！
不是空间波动！不是吞噬的痕迹！
而是在球球那因极度恐惧而微微散开的、覆盖着细软绒毛的眉心正中！
一点！
极其微小、极其黯淡、几乎与周围皮肤融为一体的灰色小点！
那小点，此刻正以一种难以察觉的频率，极其微弱地……搏动着！
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与热的、纯粹的“空无”之感！它像是一个连接着无尽虚无的针眼，又像是一颗沉睡着灭世凶兽的心脏，在恐惧的刺激下，开始了它微不可察的、却足以令苏清寒这等强者都感到心悸的初啼！
“那是……什么？！”苏清寒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她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不顾一切地凝聚，试图穿透那点微不足道的灰色，窥探其后的真相！
然而，她的神识刚一靠近，就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那点灰色吞噬！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冰冷死寂、连时间和空间概念都模糊扭曲的绝对虚无！
“不好！”苏清寒瞬间收回神识，背脊生寒！仅仅是刹那的接触，她感觉自己的神识都仿佛要被冻结、被同化、被彻底抹去存在！
这绝非饕餮血脉之力！这比饕餮的吞噬更加……原始！更加……混沌！
难道……这就是球球无意识吞噬的根源？！
“啾！”雪儿也察觉到了主人的震惊和那灰色小点散发的诡异气息，冰蓝色的凤眸第一次流露出凝重无比的神色，死死锁定那点灰色。
就在这时——
似乎是苏清寒那过于“冒犯”的神识探查，惊动了那点沉睡的灰色。
又或许是球球累积的恐惧，终于达到了某个临界点。
那点微不可察的灰色小点，搏动的频率陡然加快！颜色似乎也……深了那么一丝丝！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至高无上、漠视一切的“空无”气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以球球眉心为中心，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
这股气息掠过之处，狂暴肆虐的赤金丹火，那焚灭万物的高温，仿佛被无形的巨口吞噬了一瞬，火焰猛地向内塌缩了一下，颜色都黯淡了几分！
那坚不可摧的幽蓝玄冰盾，表面流转的寒光也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仿佛被抽走了部分“冰寒”的本质！
甚至连静室中激荡的能量乱流、弥漫的冰晶雾气、刺耳的爆鸣声……都在这一瞬间，出现了万分之一刹那的……“空白”！
如同时间被橡皮擦轻轻抹去了一帧！
极其短暂，极其微弱！
微弱到狂怒中的丹阳子毫无所觉！微弱到只有将全部心神都锁定在球球眉心、神识感知敏锐到极致的苏清寒和雪儿，才捕捉到了这石破天惊的、颠覆认知的、万分之一刹那的“空无”！
“！！！”苏清寒瞳孔骤缩！冰封的心湖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她终于明白了！明白了为何账簿和养魂木会凭空消失！明白了为何找不到任何空间痕迹！
那不是转移！不是吞噬！是……抹除！是更高层面上的……存在否定！
根源，就在球球眉心那一点诡异的灰色！
“球球！”苏清寒猛地撤去冰盾防御（丹阳子的火焰因那瞬间的“空无”气息影响，威力大减），身影化作一道冰蓝流光，瞬间出现在球球身边，一把将他颤抖的小身体紧紧抱入怀中！
她冰冷的手掌，带着一股精纯柔和的冰凰本源气息，毫不犹豫地覆上了球球剧烈搏动的眉心！
“静心！凝神！别怕！”苏清寒清冷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看着我！看着我！不要去想！什么都不要想！”
她试图用自己的冰凰本源，强行安抚那点躁动的灰色，隔绝它与球球恐惧情绪的联系！
“呜……清寒主人……球球好难受……”球球被抱在冰冷的怀里，感受着眉心传来的清凉和压制，混乱惊恐的情绪似乎得到了一丝安抚，但眉心那点灰色被外力刺激，反而搏动得更加剧烈！一股难以言喻的胀痛和空虚感冲击着他的意识，让他痛苦地蜷缩起来。
“苏清寒！你干什么？！”丹阳子见苏清寒突然撤防抱住球球，又惊又怒，“难道你想……”
他话音未落，异变再生！
被苏清寒抱在怀里的球球，眉心那点深灰色的印记，在冰凰本源气息的压制下，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像是受到了挑衅，搏动猛地加剧！颜色骤然加深，从灰暗变得如同最深邃的墨点！
嗡——！！！
这一次，不再是微弱的气息！
一股清晰可辨、冰冷死寂、仿佛能终结万物的混沌气流，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睁开了第一只眼，猛地从球球眉心那墨点之中喷射而出！
那气流无形无质，却带着绝对的“无”之概念！它扫过之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光线被扭曲吞噬，静室中残留的冰晶、火焰余烬、甚至逸散的能量粒子，都在无声无息间……彻底湮灭！化为最原始的虚无！
气流的目标，赫然是近在咫尺、正全力压制它的苏清寒！
“清寒！！！”雪儿发出凄厉无比的尖鸣，冰晶之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顾一切地扑向苏清寒！
苏清寒瞳孔中倒映着那扑面而来的混沌气流，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她体内的冰凰圣体本源疯狂预警，尖叫着让她逃离！但怀中的球球正因这力量的反噬而痛苦痉挛，她若退，球球首当其冲，必死无疑！
电光石火间，苏清寒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冰蓝色的光芒在她周身凝聚成最坚实的玄冰之铠，她非但不退，反而将球球更深地护在怀中，用自己的后背，迎向那终结一切的混沌气流！
就在这千钧一发、苏清寒即将被那混沌气流吞噬的瞬间——
嗡！！！
渊烬洞府方向，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仿佛开天辟地第一缕光的灰色光柱，毫无征兆地冲天而起！
那光柱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古老，仿佛蕴含着万物起源与终结的终极奥秘！它无视空间距离，瞬间跨越，精准无比地投射在苏清寒身前！
嗤——！！！
混沌气流撞上灰色光柱！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湮灭的爆鸣。
只有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融合！
那终结万物的混沌气流，如同倦鸟归巢，又似水滴融入大海，瞬间没入了灰色光柱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灰色光柱微微荡漾了一下，如同吃饱了般，散发出一种慵懒而满足的混沌气息。它并未消散，反而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流淌、盘旋，将苏清寒和她怀中因力量反噬而昏迷过去的球球温柔地笼罩其中。
静室内，死寂一片。
丹阳子长老张着嘴，赤金色的火焰僵在掌心，如同被冻结的雕塑，布满血丝的老眼死死盯着那流转着混沌气息的灰色光柱，里面充满了极致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雪儿悬停在半空，冰晶般的翎羽根根倒竖，死死盯着那光柱，意念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这气息……与球球眉心同源……却……更古老……更……混沌！是渊烬？！】
苏清寒抱着昏迷的球球，置身于这温暖的灰色混沌气流之中，感受着其中蕴含的、与球球眉心那点灰色同源却浩瀚深邃了亿万倍的力量，冰冷的容颜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震撼。
她缓缓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穿透静室的阻隔，望向渊烬洞府的方向。
洞府内，石床上。
渊烬依旧昏迷着，对外界的天翻地覆毫无所觉。
只是，他眉心皮肤之下，一点与球球眉心印记极其相似、却更加深邃内敛、如同宇宙原点的混沌灰芒，正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地闪烁着。
每一次闪烁，都仿佛引动着静室内那道守护光柱的流转。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沉睡了亿万载的古老意志，正随着他体内某种枷锁的裂痕，于这绝望的“债务炼狱”中，悄然苏醒了一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