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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凰峰。
名如其实。
整座山峰仿佛由万载不化的幽蓝玄冰雕琢而成，通体晶莹剔透，在日光下折射出冷冽而梦幻的蓝芒。峰顶终年缭绕着肉眼可见的、如同液态般的冰寒雾气，隐隐有清越的凤鸣之音回荡其间，带着洗涤灵魂的寒意。
这里，是青云宗绝对的禁地之一，更是无数弟子心中可望而不可即的圣地——冰山仙子苏清寒的道场。
此刻，渊烬抱着蔫了吧唧的球球，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通往峰顶的冰阶上。每一步落下，脚下都传来“咔嚓”的细微碎裂声，刺骨的寒气顺着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冻得他混沌金丹都在打颤，嘴唇发紫。
“嘶……好……好冷……”渊烬牙齿打架，感觉血液都快凝固了。怀里球球的状态更差，小家伙本就虚脱，此刻被这极致的冰寒环境一激，小身体缩成了更小的一团，灰扑扑的毛发都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绿豆眼半闭着，连哼唧的力气都没了，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它还活着。
“清……清寒仙子……咱……咱能不能……慢点……”渊烬看着前方那道素白身影在冰阶上飘然而行，仿佛感受不到丝毫寒意，忍不住颤声哀求。这冰阶越往上，寒气越重，他感觉自己快要变成冰雕了。
苏清寒脚步未停，甚至没有回头。清冷的声音如同冰珠坠地，清晰地传来：
“冰凰峰，非极寒之体或身怀异宝者，入之如坠九幽。”
“撑不住，自己滚下去。”
渊烬：“……” 他看了看怀里快冻僵的球球，又感受了一下身后山下那隐隐传来的、属于执法堂方向的森然气息（周通虽然被废，但执法堂的报复绝不会缺席），咬了咬牙，把球球往怀里又塞了塞，调动起体内那点可怜的混沌之力，艰难地抵抗着寒意，继续一步一滑地往上挪。
滚下去？滚下去就是冰火炼狱加抽魂炼魄套餐！横竖都是死，不如在这冰山上搏一搏！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渊烬感觉自己快要被冻成一根人形冰棍，意识都开始模糊时，眼前豁然开朗。
峰顶平台，并不大。
一座完全由幽蓝玄冰雕琢而成的、简约到近乎朴素的宫殿矗立中央。宫殿没有匾额，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冰冷的线条和切割面，在冰雾缭绕中若隐若现，散发着亘古的孤寂与寒意。
平台边缘，几株通体晶莹、如同冰晶雕琢而成的奇树静静伫立，树上没有叶子，只有几朵同样由冰晶凝结而成的、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冰魄花”。
空气冷得几乎凝滞，连呼吸都带着冰碴子。
苏清寒站在宫殿入口，如同冰雕的神女。她转过身，冰眸扫过冻得瑟瑟发抖、嘴唇乌紫的渊烬，以及他怀里那只几乎没了气息、像个灰色冰坨的球球。
她的眉头，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
“进来。”依旧是冰冷的命令口吻。
渊烬如蒙大赦，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进了冰殿。
殿内，出乎意料的……“温暖”。
当然，这个温暖是相对的。寒气依旧刺骨，但至少没有外面那种能瞬间冻结灵魂的极致冰冷。宫殿内部空旷无比，地面、墙壁、穹顶，全都是光滑如镜的幽蓝玄冰，倒映着人影，显得更加空旷寂寥。除了一张同样由玄冰雕成的冰榻，再无他物。
“呼……”渊烬一屁股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出一串白雾。他赶紧把怀里的球球掏出来，小家伙浑身冰冷僵硬，小肚子都不鼓了，气息微弱得吓人。
“球球！儿子！醒醒！别睡啊！”渊烬急了，也顾不得脏，把球球紧紧捂在胸口，试图用自己的体温（虽然也没多少）去温暖它，同时拼命调动混沌之力，一丝丝微弱的热流渡入球球体内。
“冷……饿……爹……”球球的心灵感应断断续续，充满了虚弱和委屈。
就在这时，一股精纯柔和、却带着极致冰寒本源气息的力量，如同涓涓细流，无声无息地包裹住了渊烬和他怀里的球球。
渊烬猛地抬头。
只见苏清寒不知何时站在了他面前，素手虚抬，一缕缕肉眼可见的、如同液态冰河般的幽蓝寒气，正从她指尖流淌而出，温柔地覆盖在球球身上。
这寒气精纯到了极点，带着冰凰圣体本源的气息，冰冷刺骨，却蕴含着难以言喻的磅礴生机！
球球那冻僵的小身体接触到这股精纯寒气的瞬间，猛地一颤！如同久旱逢甘霖！
“嗷……”一声微弱的、带着舒服意味的哼唧从球球喉咙里发出。
它体表凝结的白霜迅速消融，灰扑扑的毛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蓬松柔顺，甚至隐隐透出一丝冰蓝色的光泽！萎靡的气息迅速回升，绿豆眼也重新有了神采，虽然依旧虚弱，但比刚才半死不活的样子强了太多！
“谢……谢谢仙子！”渊烬又惊又喜，连忙道谢。
苏清寒没有回应，只是专注地操控着那缕精纯的冰凰寒气。她冰眸低垂，看着球球贪婪地吸收着寒气，小肚子又微微鼓了起来，小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如果毛球有表情的话）。
她的眼神，依旧冰冷，但那份专注中，似乎多了一丝……渊烬无法理解的探究和……奇异？
仿佛在观察一件极其稀有的……实验品？
片刻之后，苏清寒收回了寒气。
球球的状态稳定下来，虽然离恢复还差得远，但至少脱离了生命危险。它用小脑袋亲昵地蹭了蹭渊烬的手，然后绿豆眼亮晶晶地看向苏清寒，小尾巴（短得几乎看不见）努力地摇了摇，心灵感应传来清晰的意念：“香……好吃……还要……”
渊烬：“……” 他吓得魂飞魄散，一把捂住球球的嘴，对着苏清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谄笑：“仙……仙子息怒！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它不懂事！它只是……只是觉得您的力量很‘香’……不是想吃您……”
苏清寒的目光淡淡扫过渊烬捂着球球嘴的手，又落回球球身上。小家伙被她一看，本能地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忍不住用小鼻子使劲嗅着空气中残留的冰凰寒气，绿豆眼里满是渴望。
“它，”苏清寒清冷的声音响起，第一次主动对渊烬关于球球的问题开口，带着一种陈述事实的冰冷，“需纯阴寒属性能量稳固本源，修复吞噬反噬之伤。”
渊烬一愣，随即狂喜！仙子这是……在指点他救球球？！
“纯阴寒属性？那……那冰系灵石？或者冰魄之类的……”渊烬绞尽脑汁想着自己能搞到的资源。
“寻常冰系灵物，杂质太多，于它无益，反增负担。”苏清寒首接打断，冰眸看着球球，“冰凰峰寒气，乃最精纯的玄冰本源之气，于它……是补药。”
补药？！
渊烬看着球球那明显精神了许多的样子，恍然大悟！难怪这小祖宗刚才说“香”“好吃”！原来这要命的寒气对它来说是十全大补汤？！
“那……那仙子……能不能……”渊烬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厚着脸皮想求点“补药”。
“不能。”苏清寒拒绝得干脆利落，毫无转圜余地。
渊烬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冰凰本源，不可轻予。”苏清寒补充了一句，目光转向渊烬，那眼神，如同在打量一件……需要估价的物品？
“你，与它，暂居冰凰峰偏殿。”她抬手一指宫殿侧面一个不起眼的小门，那里寒气明显弱了很多，似乎是整座冰殿寒气循环的一个“死角”。
“未经允许，不得踏出偏殿半步。”
“不得损坏峰上一草一木。”
“不得喧哗扰我清修。”
一连三个冰冷的“不得”，如同三道枷锁。
渊烬连连点头如捣蒜：“明白！明白！绝对遵守！仙子放心！我们爷俩一定安分守己！比冰雕还安静！”
苏清寒对他的保证不置可否，冰眸依旧盯着他，终于说出了最关键、也最让渊烬心惊肉跳的话：
“庇护于此，非无偿。”
“债务，仍在。”
渊烬的心猛地一沉！果然！该来的还是要来！五百万大山还悬在头顶呢！
“你，”苏清寒的目光扫过渊烬那身破烂的弟子袍，和他体内虚浮的混沌金丹，声音毫无波澜：
“从今日起，负责照料它。”
“每日，需以自身混沌之力，助其梳理体内驳杂能量，化解反噬。”
“待它恢复些许……”
她顿了顿，冰眸中闪过一丝渊烬看不懂的深邃：
“需定期为我……汲取峰内‘玄冰煞’。”
“玄冰煞？”渊烬一愣，不明所以。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冰凰峰寒气本源循环所生之‘杂质’，蕴含狂暴阴寒煞气，积存过多，有碍修行。”苏清寒解释得言简意赅，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但渊烬瞬间就明白了！
这是要球球当“吸尘器”啊！
吸那些连冰凰圣体都觉得麻烦的“杂质煞气”！
他下意识地看向怀里的球球。小家伙正努力吸收着空气中残留的冰凰寒气，小肚子一鼓一鼓，似乎对“杂质煞气”是什么毫无概念，只要是好吃的（能量）都行。
“仙子……这玄冰煞……对球球……可有伤害？”渊烬小心翼翼地问。
“饕餮之胃，可容万物，可化万煞。”苏清寒的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平静，“于它，亦是资粮，只是……味道差些。”
渊烬：“……” 味道差些？仙子您对球球的食谱认知还真是……精准又豁达啊！
“那……债务？”渊烬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冰凰峰庇护一日，抵债……”苏清寒冰眸微垂，似乎在计算，片刻后，清冷吐出一个数字：“一千上品灵石。”
渊烬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一千？！
一天抵一千？！
五百万债务，岂不是要在这冰山上住……将近十西年？！
而且这还只是庇护费！本金利息还在那呢！这是驴打滚的利息翻版啊！
“仙……仙子……这……这抵债额度……”渊烬试图讨价还价。
“嫌少？”苏清寒抬眼，冰眸如刀，“现在滚下山，执法堂的‘清债司’，想必很欢迎你。”
渊烬瞬间闭嘴，冷汗涔涔。山下是虎狼，山上……好歹是座冰山，虽然冷点，债多点，但至少暂时安全，还有机会让球球恢复。
“不……不少！不少！抵！抵！”渊烬忙不迭地点头，一脸悲壮，“抵得好！抵得妙！抵得呱呱叫！仙子仁厚！渊烬感激涕零！”
苏清寒不再看他，仿佛多看一秒都是浪费。她转身，素白的裙裾拂过冰面，留下一句冰冷的命令：
“每日辰时，带它来正殿，汲取玄冰煞。”
“其余时间，安分待在偏殿。”
“若它失控，或你再惹麻烦……”
冰眸微侧，一丝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掠过：
“连你一起，丢下山。”
说完，身影如同融入寒雾，消失在大殿深处。
空旷冰冷的正殿内，只剩下渊烬抱着球球，站在那如同囚笼般的偏殿门口。
他看着怀里因为吸收了一点冰凰寒气而精神稍好、正用小爪子扒拉他衣襟、绿豆眼亮晶晶地西处张望、仿佛在寻找新“零食”的球球。
再看看这冷得能冻死人的冰峰宫殿。
想想那五百万债务和一天一千的“昂贵房租”……
渊烬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灰金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劫后余生的庆幸、前途未卜的迷茫、债务压顶的沉重，以及……一丝丝被冰山“圈养”的荒谬感。
他抱着球球，推开那扇寒气稍弱的偏殿小门。
里面同样空无一物，只有光秃秃的冰墙冰地，寒气依旧刺骨。
“儿子……”渊烬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和认命：
“咱们爷俩……”
“从今天起……”
“正式成为……冰凰峰首席……‘吸尘器’兼‘煞气处理专员’了……”
“顺便……背上了一笔……十西年也还不清的……巨债……”
“打工还债的日子……开始了啊……”
球球似乎完全没听懂“债务”和“打工”的沉重，只听到了“开始”，小眼睛一亮，兴奋地在渊烬怀里拱了拱：
“嗷！开始！吃！香香！”
渊烬：“……” 看着球球那没心没肺、只惦记着“吃”的小模样，渊烬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是啊，开始了。
在这座能冻死人的冰山上。
带着一只永远填不饱的饕餮幼崽。
给一位随时可能把他们冻成冰雕丢下山的冰山仙子……
打工。
还债。
这混沌巨锅下的日子……
真是……越来越有“判”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