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雨霁天晴。州牧府后园水榭,碧波荡漾,荷花初绽。 刘基一身常服,坐于主位。下首,陆凌一身玄色劲装,虽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己不再是一片死寂的赤红,而是沉淀下一种冰冷的锐利。他腰悬那杆修复过的银枪,静静坐着,身姿如松。
“师兄,”刘基亲自为陆凌斟上一杯清茶,用的是同门之谊的称呼,“伤势如何了?”医官己诊断,陆凌内腑之伤虽重,但根基未损,静养数月当可恢复七七八八。
陆凌接过茶杯,指尖微颤,沉默片刻,嘶哑道:“死不了。谢主公挂怀。”他顿了顿,眼中那刻骨的仇恨再次翻涌,“孙策…还没死!”
“他活着,比死了有用。”刘基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活着,周瑜就只能困守丹南,为他续命,无力大举反扑。他活着,江东那些墙头草,就不敢彻底倒向我们,也不敢彻底倒向他,正好给我们时间整合内部,积蓄力量。”
他看着陆凌眼中翻腾的恨意,语气转沉:“我知道,你想亲手剐了他,祭奠陆氏满门英灵。孤答应你,这一天,一定会来!但不是现在。现在,你要活着,好好地活着!你陆凌,是庐江陆康的侄子!是枪神童渊的记名弟子!更是我刘基的伏波校尉,亲卫统领!陆氏的血脉未绝,陆氏的荣光,需要你来重铸!而不是为一个半死不活的孙策,搭上自己的性命和未来!”
“重铸…陆氏…”陆凌喃喃重复,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灭门以来,支撑他的唯有复仇的烈焰,此刻刘基却在他面前铺开了一条更沉重、更艰难却也…更有希望的路。
“不错!”刘基起身,走到陆凌面前,目光灼灼,“庐江虽陷,但陆氏枝繁叶茂,各地支脉犹存!更有无数门生故吏!待孤坐稳江东,必为你正名,助你重聚陆氏族人,收回庐江故地!让庐江陆氏,再次成为江东擎天之柱!这,才是对陆康太守,对陆氏满门英灵,最好的告慰!这,才不负童师授艺之恩!你手中的枪,不该只为复仇而鸣,更应为再兴家门、匡扶我汉室而战!”
“再兴家门…匡扶汉室…”陆凌眼中的赤红渐渐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光芒取代。他猛地抬头,看向刘基,那目光中有挣扎,有痛苦,最终化为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他缓缓起身,对着刘基,单膝跪地,抱拳过顶,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力量: “主公…教诲,凌…铭记于心!此身此命,付与主公!陆氏之仇,待时而报!陆氏之兴…凌…万死不辞!”
刘基用力将他扶起,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这才是我刘基的师兄!养好伤,孤的亲卫营,等着你!”
师兄弟二人立于水榭,望着池中亭亭玉立的荷花,虽经历风雨摧折,却更显生机。陆凌心中那滔天的恨海,终于被引入了一条名为责任与复兴的河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