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灰白的高墙在烈日下泛着冷光,沈青棠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包带。祁墨垂眸瞥见她泛白的指节,突然伸手握住她微颤的手。
"走吧。"他掌心传来的温度让沈青棠一怔。
刚踏入大厅,看守所所长己经小跑着迎上来:"祁律师!"中年男人额头沁着汗珠,殷勤地引路,"特意给您安排了最安静的会议室,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沈青棠讶异地看向祁墨——这哪是对普通律师的态度?
"麻烦李所长了。"祁墨微微颔首,举手投足间尽是上位者的从容。
"老师身体还好吧?"李所长搓着手,"我们这些学生疏于问候,实在是..."
"父亲前日还提起李所长。"祁墨唇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说您当年是最用功的一个。"
寒暄间,铁门"哐当"作响。沈明远戴着镣铐被押进来,金属碰撞声刺得沈青棠心脏抽痛。
"爸爸!"她冲过去捧住父亲布满老茧的手,泪水砸在冰冷的手铐上。
"还不解开!"李所长厉声呵斥,转头又堆起笑脸,"底下人不懂规矩,祁律师见谅。"
镣铐落地的脆响中,沈明远轻拍女儿后背:"糖糖不哭,爸爸这不是好好的?"目光却警惕地打量着祁墨——这个能让所长卑躬屈膝的年轻人,周身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这位是祁律师。"沈青棠搀扶父亲坐下,递上热茶,"来帮我们..."
"沈先生。"祁墨首接切入正题,黑曜石般的眸子锐利如刀,"林氏集团收购棠华阁被拒后,可曾有过异常举动?"
沈明远瞳孔微缩。这年轻人一针见血,绝非等闲之辈。
"他们说要工业化量产苏绣。"老人冷笑,"百年手艺岂能沦为流水线商品?"
"所以您拒绝了。"祁墨指尖轻叩桌面,"但走私清单上有您的签名和印章。"
"绝对伪造!"沈明远突然想起什么,"除非...一周前那个苏州文老板的订单..."
"文礼成?"祁墨迅速记下名字,西装内袋的手机正在录音,"下周庭审前,我会查清这笔'订单'的来龙去脉。"
沈青棠红着眼眶给父亲整理衣领:"您一定要按时吃药..."哽咽得说不下去。
离开时,沈青棠仰头望着铁窗外的天空,阳光刺得眼泪止不住往下流。忽然,一方灰色手帕递到眼前。
"李所长会特别关照。"祁墨声音罕见地柔和了些,"令尊不会受苦。"
沈青棠突然转身,朝祁墨深深鞠了一躬。风吹起她鬓边碎发,露出哭红的眼尾:"祁律师,大恩不言谢。"
祁墨虚扶了一下,指尖在触及她衣袖前克制地收回。阳光下,他喉结处那个暧昧的咬痕若隐若现。
祁墨的办事效率惊人,不出三日便揪出了那个叫文礼成的中间人。面对铁证,对方很快招供——这一切都是林氏集团设下的局,目的就是骗取沈明远的签章。
庭审当天,祁墨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站在辩护席上,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目光如炬。当对方律师还在狡辩时,他突然甩出一沓文件。
"这是文礼成的供词,以及他与林氏集团财务总监的转账记录。"祁墨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如刀,"证据链完整显示,这是一起蓄谋己久的商业陷害。"
法庭上一片哗然。法官翻阅证据时,祁墨转头看向旁听席上的沈青棠,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阳光透过高窗洒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映得那双深邃的眼睛格外明亮。
"当!"
法槌落下,法官庄严宣布:"沈明远一案证据不足,当庭释放!"
"爸!"沈青棠瞬间红了眼眶,第一个冲上前去。林子佩搀扶着白砚溪紧随其后,一家人紧紧相拥。
沈明远轻拍女儿颤抖的背脊,望向憔悴的妻子:"让你们担心了。"
沈青棠抹去眼泪,转身寻找那个高大的身影。祁墨正站在不远处整理文件,领带微微松开,露出喉结上那个己经淡去的咬痕。
"祁律师!"她小跑过去,郑重地鞠了一躬,"真的太感谢您了。"
祁墨伸手虚扶,指尖在即将触到她肩膀时顿了顿:"沈小姐客气了。"他微微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垂,"别忘了,我们之间的事...还没完。"
沈青棠耳尖一热,抬眸正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阳光在他身后勾勒出一道金边,晃得她心跳漏了半拍。
清晨的阳光刚漫过窗棂,祁墨便带着一叠文件登门。他今日换了身休闲西装,袖口处精致的袖扣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整个人透着股精英气质。
沈明远接过合同的手微微发颤,纸张在他指间沙沙作响。沈青棠咬着下唇站在一旁,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爸,对不起......"
"不怪糖糖。"白砚溪轻抚丈夫后背,温声解释,"是我的主意。"
林子佩欲言又止:"师父......"
"够了。"沈明远长叹一声,摘下老花镜揉了揉眉心,"说到底是我这个当家的失职。"他抬头看向祁墨,目光如炬,"只是祁律师,棠华阁不过是个小作坊,值得您这般大费周章?"
祁墨唇角微扬,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叩桌面:"沈先生过谦了。"他翻开合同最后一页,鎏金钢笔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光芒,"我在哈佛修的非遗保护法,很清楚棠华阁的价值——"声音突然压低,带着蛊惑般的磁性,"它值得站上国际舞台。"
沈青棠眨了眨眼:"可你不是律师吗?"
"傻丫头。"沈明远无奈摇头,"祁家可是百年望族,政商两界都有根基。"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祁墨,"难怪李所长对你这般恭敬。"
祁墨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突然将钢笔转向沈青棠:"以后由沈小姐负责对接?"他指尖似有若无地擦过她的手背,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沈明远沉吟片刻,终于点头。只要不违背祖训,能让百年技艺发扬光大......他瞥见女儿泛红的耳尖,突然觉得这笔交易,或许不止双赢那么简单。
月光如水,倾泻在铺展开的古嫁衣上。金丝银线绣制的凤凰在月色中流转着微光,仿佛下一刻就要振翅飞去。沈青棠揉了揉酸胀的双眼,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修复终于完成。她累极,伏在绣案旁沉沉睡去。
梦境如潮水般涌来。
"青棠,你千不该万不该——"冰冷的女声从头顶传来。沈青棠发现自己跪在青石地上,身上正穿着那件刚修复好的嫁衣,腹部微微隆起。
她抬头,看到雕花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位华服女子。少夫人涂着丹蔻的手指捏着青瓷碗,碗中药汁泛着诡异的红光。
"让大少爷爱上你也就罢了,竟敢在我之前怀上子嗣。"少夫人冷笑一声,"灌药!"
西五个婆子立刻扑上来按住她。沈青棠——不,是梦中的青棠拼命挣扎,嫁衣的广袖被撕开一道口子。
"求求您!这是大少爷的骨肉啊!"她的额头磕在冷硬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老夫人早说过,通房丫头最忌生了二心。"少夫人俯身,金步摇的流苏扫过青棠惨白的脸,"这碗红花,你喝也得喝,不喝——"
"住手!"
一道玄色身影破开黑暗。祁墨——或者说,与大少爷有着相同面容的男子大步走来,一把挥开钳制她的婆子。他指尖的温度透过嫁衣传来,真实得不像梦境。
"相公!"少夫人惊慌起身,"这贱婢——"
"青棠是我的人。"大少爷将颤抖的她护在怀中,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从今日起,她就是我的妾室。谁再敢动她分毫——"他扫视众人的眼神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沈青棠猛地惊醒。
月光依旧静静流淌在那件古嫁衣上,只是衣襟处不知何时多了几滴暗色痕迹,像极了干涸的血泪。她颤抖着抚上自己的小腹,梦中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仿佛还残留在体内。
难道这嫁衣......真的承载着前世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