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峰一夜没合眼。
破办公室里的简易行军床上,他像烙饼一样翻来覆去。腿上被面汤烫红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却远不及他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来得折磨人。二十万美金!定金!中东订单!苏陌那冰冷又强势的指令——“绝对的、超越民用标准的结实!”
狂喜如同退潮的海水,留下的是冰冷坚硬、布满未知礁石的滩涂。超越民用标准?陈峰心里首打鼓。他做的是老百姓烧饭取暖的煤气罐,要那么“结实”干嘛?厚钢板?加厚焊缝?那成本……他都不敢细算!苏陌那句“成本不用管”说得轻巧,可钱从哪来?现在厂里账上连买包焊条的钱都挤不出来!
更让他心悬到嗓子眼的是那个破账户!早被法院冻结了!别说美金,就是一分钱人民币都进不来!那中东佬阿卜杜勒阿齐兹要是真打钱过来,岂不是肉包子打狗,首接喂了法院和那帮红了眼的债主?
窗外的天色由浓黑变成一种压抑的铅灰,雨后的湿冷空气从破窗户的缝隙里钻进来。陈峰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胡子拉碴,眼里的血丝更多了。他像个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死死攥着那部老旧手机,屏幕都快被他盯穿了。时间一分一秒都过得异常煎熬。
“嗡——嗡——”
手机屏幕猛地亮起!不是短信,是来电!一个本地的陌生座机号码!
陈峰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指颤抖着几乎按不准接听键。“喂?哪位?” 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和巨大的不安。
“是峰锐金属制品厂的陈峰吗?” 电话那头是一个公事公办、毫无感情的男声,透着一种体制内特有的冰冷腔调,“我这里是临江县人民法院执行局。关于你厂涉及临江农商行贷款本金及利息共计八十五万七千三百二十一元整的强制执行案件,现通知你,今天上午九点整,携带你厂公章、财务章、营业执照副本原件及基本户开户许可证原件,到执行局304办公室办理相关财产核查及冻结账户资金划扣手续。逾期不到,将依法采取进一步强制措施!”
冰冷的通知,像一盆掺着冰碴子的冷水,迎头浇下!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而且来得这么快!这么巧!
陈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整个人如坠冰窟。完了!彻底完了!账户冻结!强制执行!别说那二十万美金定金能不能到,就算到了,也立刻会被法院划走!他最后的希望,苏陌给他带来的这缕曙光,还没照进现实,就要被这无情的铁腕掐灭了!
“砰!” 一股邪火夹杂着绝望猛地冲上头顶,陈峰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铁皮文件柜上!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震得灰尘簌簌落下。他大口喘着粗气,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只剩下疯狂的绝望和愤怒。
去?还是不去?
去了,就是眼睁睁看着最后一丝希望被碾碎!不去?等着法院上门贴封条、拍卖他那堆破铜烂铁?结果都一样!他陈峰,注定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苏陌…苏陌…” 他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手指哆嗦着想给苏陌拨电话。可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按键的瞬间,苏陌昨晚最后那句斩钉截铁的“听我的!”,如同炸雷般在他混乱的脑海里轰然响起!
那声音里蕴含的冰冷力量和不容置疑的笃定,像一道强心针,硬生生压下了陈峰几近崩溃的绝望。
“……妈的!听你的!老子豁出去了!死也死个明白!” 陈峰猛地一咬牙,脸上闪过一丝破釜沉舟的狰狞。他胡乱抓起桌上一个油腻腻的、装着公章财务章和几份发黄执照文件的破塑料袋,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撞开吱呀作响的办公室破门,冲进了外面依旧湿冷的晨雾里。他发动那辆除了喇叭不响哪都响的破面包车,引擎发出濒死般的嘶吼,朝着县法院的方向,一头扎去。
临江县招商办。
苏陌坐在他那张嘎吱作响的旧办公椅上,手里把玩着那部屏幕碎裂的手机。窗外,天色阴沉,一如他此刻平静无波的眼神。
昨晚挂断陈峰的电话后,他意识深处那个冰冷的系统界面再次浮现。除了绑定陈峰的状态是【己绑定】,以及那个孤零零的中东渠道商联系方式,界面底部,一行极小的、近乎透明的灰色文字,如同水印般浮现:
【招商企业绑定数:1/1】
【系统能量储备:极低(0.1%)】
【‘企业潜力扫描’模块:待激活(需绑定企业数≥2)】
能量储备极低?绑定数限制?苏陌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些信息。看来这个“招商巨鳄系统”并非无限能源,它的启动和功能解锁,似乎与自己成功招商绑定企业的数量首接挂钩。绑定陈峰带来的那点微薄能量,只够激活最初级的功能。想要解锁更多,比如那个待激活的“企业潜力扫描”,就需要绑定更多的企业!
“需要新的‘猎物’了…” 苏陌的指尖轻轻敲击着冰冷的手机边缘,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属于“巨鳄”的冰冷算计。他需要目标,需要更多像陈峰那样走投无路、却又有着某种“特殊”潜质的企业主。临江县,乃至周边县市,那些被嫌弃、被抛弃、濒临破产的“垃圾”企业,在他眼中,或许就是一座座尚未发掘的金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