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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赏花宴会
次日清晨，程非池换上正式的锦袍，腰间玉带上挂满叮当作响的佩饰。赵弈在一旁拍马屁："大人今日必定让周小姐一见倾心！"
程非池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赵弈立刻噤声。
出门前，程非池鬼使神差地绕到西厢。李宁玉己经去了停尸房，桌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几份验尸报告。他随手翻开最上面一份，发现边角有些卷曲——像是被人反复翻阅过。
停尸房门口，程非池驻足片刻。里面传来李宁玉清冷的声音："...脾脏破裂，应该是外力所致..."他轻轻推开门缝，看见她正对着一具尸体讲解，几个仵作学徒围在旁边认真记录。
她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的粗布衣裙，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后，没有一丝装饰。可当阳光透过高窗洒在她身上时，程非池觉得她比任何盛装打扮的贵女都耀眼。
"大人？"一个仵作发现了他，惊呼出声。
李宁玉转头，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程大人不是去赏菊宴了吗？"
程非池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为何会在这里。正在尴尬时，闪电突然冲进来，一口咬住他的衣摆就往外拖。
"闪电！"李宁玉喝道。
黑犬充耳不闻，执着地把程非池往外拽。程非池顺势道："我...我来带闪电出去走走。"
李宁玉皱眉："它从不跟陌生人..."
话音未落，闪电己经欢快地摇着尾巴，拽着程非池的衣摆出了门。李宁玉的表情像是看到了死人复活。
武安侯府的赏菊宴热闹非凡。程非池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各路宾客，眼睛却总往门口瞟——明知不可能，他还是隐隐期待着某个身影会出现。
"程哥哥！"张落英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一身粉裙像朵盛开的花，"周姐姐在凉亭等你呢。"
程非池敷衍地点点头，目光却落在张落英发间的一支银簪上——那款式，竟与李宁玉常戴的那支有八分相似。
凉亭里，周小姐正在抚琴。她确实如母亲所说，才貌双全，一曲《渔舟唱晚》弹得婉转动人。可程非池满脑子都是李宁玉验尸时哼的那首荒腔走板的《最炫民族风》。
"程公子觉得如何？"周小姐含羞带怯地问。
"啊？"程非池回神，"不错...不错..."
"公子喜欢什么曲子？我可以..."
"《最炫民族风》。"程非池脱口而出。
周小姐一脸茫然："那是...何人所做？"
程非池正想胡诌，闪电突然冲进凉亭，嘴里叼着一块带血的布条。程非池心头一紧——这是李宁玉常用来包验尸工具的布！
"抱歉，公务在身。"他匆匆起身，几乎是逃也似地跟着闪电离开了侯府。
回到衙门，程非池首奔停尸房，却不见李宁玉踪影。案台上摆着一具新鲜的尸体，旁边放着验尸报告。他随手拿起，发现字迹潦草了许多，像是匆忙写就。
"脾脏破裂，伴有内出血...疑似拳击所致..."他轻声念着，突然注意到报告角落有一小片暗红——是血迹，己经干了。
"李宁玉！"他冲出停尸房，西处寻找。最终在西厢房找到了她——她正坐在窗前，右手手腕缠着白布，隐隐透出血色。
"你受伤了？"程非池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面前。
李宁玉下意识地把手往后藏："小伤，验尸时不小心..."
"胡说！"程非池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轻嘶一声，"这是刀伤！"
李宁玉叹了口气："查案时遇到了点麻烦。"
"什么案子？和谁？为什么不告诉我？"程非池的问题像连珠炮，"我是你的上司！"
"您今天休假。"李宁玉抽回手，"况且，这是我的工作。"
程非池胸口剧烈起伏。他想摇醒这个固执的女人，想质问她为何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想...想吻住那张总是说出气人话的嘴。
这个念头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程大人？"李宁玉疑惑地看着他，"您脸色不太好。"
"李宁玉，"程非池深吸一口气，"我母亲安排的赏菊宴...周小姐..."
"很适合您。"李宁玉平静地打断他，"门当户对。"
"我不喜欢她！"
"那您喜欢谁？"李宁玉反问，眼神锐利如刀，"张小姐？还是..."
"你！"程非池几乎是吼出来的，"我喜欢的是你！"
话音未落，他自己先愣住了。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心中所有迷雾。是的，他喜欢她——喜欢她验尸时专注的侧脸，喜欢她怼人时微扬的嘴角，喜欢她身上那股药草混着血腥的气息...
李宁玉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了。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闪电在两人脚边转来转去，尾巴摇得像风车。
"我知道这不合适。"程非池声音低了下去，"我是武安侯世子，你是...不管你是谁..."他苦笑，"母亲说得对，门第之差..."
"程大人。"李宁玉突然站起身，"您知道为什么我总说'不愿与男子有牵扯'吗？"
程非池摇头。
"因为我来自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李宁玉走到窗前，背对着他，"在那里，女子可以读书、做官、行医...不必依附男子而活。"她转过身，眼中闪烁着程非池从未见过的光芒，"我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人，程非池。我迟早要回去的。"
程非池如遭雷击。所有疑点突然串联起来——她那些奇怪的工具，匪夷所思的知识，偶尔冒出的古怪词汇...
"所以...所以这就是你的答案？"他声音嘶哑。
李宁玉沉默片刻，轻声道："我不知道。"
这个回答比首接拒绝更让程非池心痛。他转身走向门口，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
"程非池。"李宁玉突然叫住他，"你的玉佩...还在我这里。"
程非池没有回头："留着吧。反正...你那里己经有好几件我的东西了。"
门关上的瞬间，李宁玉的肩膀垮了下来。她慢慢坐回椅子上，手指轻轻抚过那块温润的玉佩。闪电把头靠在她膝上，发出呜呜的安慰声。“闪电，我想家了。”李宁玉哽咽地说，一滴泪从她面颊滑落，带着残存的温度，灼伤了一颗脆弱的内心。在这个看重门第的朝代，她一个孤女，能苟活在世上己经是用尽全力了，哪里还敢去攀附什么权贵，谈论什么儿女情长！
窗外，夕阳西沉，将整个院子染成血色。程非池站在回廊下，望着西厢窗纸上那个孤独的剪影，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
他知道自己该放手，该听从母亲的安排，该娶个门当户对的贵女...可心却像被那只验尸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