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的书舍里,叶凌风正对着陈羽译出的墨家残篇出神。残篇上记载着“轮轴省力法”,旁边画着个奇怪的齿轮,与他年少时在父亲书房见过的木模型一模一样。
“先生,颜将军派人送东西来了。”慕容清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个铜匣,上面盖着楼兰的火漆印。
叶凌风打开铜匣,里面是两卷帛书。展开第一卷,《万邦录》的字样映入眼帘,他指尖抚过那些田垄图样,忽然想起父亲常说的“仓廪实而知礼节”。第二卷是“地听术”图谱,他刚看到“能辨敌军动向”几个字,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陈羽跑进来,手里挥着张告示:“先生,南楚传来消息,李威在黑风口损了大半兵力,楚王要治他的罪,赵和却在此时献上‘连弩车’改良图,被封为‘护国侯’了!”
叶凌风拿起图谱,忽然明白赵和在通道里说的“搅乱阵脚”是什么意思——李威与赵和,一个主战,一个主和,如今赵和得势,南楚朝堂怕是要掀起新的风浪。他走到书架前,取下那本《诸侯考》,在空白页上写下“水利”二字:“慕容,让工部的人照着《万邦录》里的法子,先在巨鹿郡试挖水渠。”
慕容清点头,忽然低声道:“南楚的密探传来消息,赵和献上的改良图,故意错了个齿轮的尺寸,用不了三个月就得散架。”
叶凌风的笔尖顿了顿,墨滴落在纸上,晕出个小小的圆。他想起二十年前,赵和总爱在他的诗稿上改字,说“有些错,是为了让对的更显眼”。那时的阳光透过书窗,照在少年认真的侧脸,像幅没干透的画。
“陈羽,”叶凌风放下笔,“把《万邦录》里的农桑法子抄录百份,让驿站送往各郡,告诉郡守,照着做,秋收时我要去查收成。”
陈羽领命而去,书舍里只剩下墨香和窗外的蝉鸣。叶凌风拿起颜若雪随帛书送来的字条,上面只有一行字:“赵和说,墨家的矩,量的不是长短,是人心。”他忽然走到后院,看着那株桃花——花瓣虽落了大半,枝头却结了些小小的青果,在风中轻轻摇晃。
三日后,巨鹿郡传来消息,当地百姓用墨家的“龙骨水车”引水灌田,原本干裂的土地竟冒出了新绿。叶凌风看着送来的画图,见水车的轮轴正是按残篇上的齿轮造的,只是尺寸做了些微调整,更适合邺国的河道。
“先生,颜将军又有信来。”陈羽递过信,脸上带着笑意,“她说楼兰的墨家弟子想在西域开学堂,教孩子们读书、造车。”
叶凌风展开信,见颜若雪画了个小小的学堂,门口站着个戴斗笠的人,正给孩子递书。他忽然想起赵和在黑水渡遇到的那个船夫,笔尖在信末添了句:“学堂的名字,就叫‘兼爱堂’吧。”
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案上的《万邦录》上,那些田垄、水渠的图样仿佛活了过来,在纸上流淌成一片金色的田野。叶凌风拿起那半块“平”字佩,放在阳光下,玉佩的纹路里似乎还藏着二十年前的雨丝,轻轻落在少年们的书页上。
他忽然明白,所谓的“乱世风华”,从来不是金戈铁马的辉煌,是这些藏在墨痕里的牵挂,是那些散在风沙中的坚守,是有人在为“和平”二字,一砖一瓦地搭建着未来。
远处的宫墙下,传来孩子们的读书声,稚嫩的声音念着“民为贵,社稷次之”,在邺城的风里,越传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