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皮子与村长的密谋,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在华九难的心头,带来阵阵窒息般的寒意。明晚…月黑风高…他们就要动手了!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次次试图将他淹没。他蜷缩在冰冷的土炕角落,破屋的每一处阴影仿佛都藏着黄皮子那双琥珀色的竖瞳和村长阴冷的眼神。夜晚的每一次风声,都像是邪祟靠近的脚步。
但这一次,恐惧之外,一股更加炽热、更加汹涌的情绪在他瘦小的胸膛里燃烧——那是滔天的恨意!
对村长赵德贵虚伪狠毒的恨!对张木匠落井下石、恶语相向的恨!对黄皮子贪婪阴险、视他为药引的恨!对王老头、李老太那些冷漠旁观、甚至推波助澜的村民的恨!对这个冰冷、恶意、将他和他唯一的亲人逼入绝境的青石村的恨!
这股恨意,像冰冷的火焰,焚烧着他仅存的软弱和恐惧。外婆走了,他最后的庇护没了。这个世界对他露出了最狰狞的獠牙。他不想死!更不能像待宰的羔羊一样,被卖给黄皮子当什么“药引子”!
跑!
这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离开青石村!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
可是…去哪里?镇上?陈掌柜?陈掌柜上次离开时凝重的表情和欲言又止的样子浮现在脑海。他或许能帮自己,但他自身难保?黄三爷的话像根刺。而且,陈掌柜真的会收留他这个“尸生子”、这个麻烦的源头吗?
就算陈掌柜肯收留,村长和黄皮子会放过他吗?他们既然敢在村里动手,未必不敢追到镇上!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再次袭来。他一个九岁的孩子,身无分文(那点铜钱连半瓢麸皮都换不到),还带着一身“晦气”和随时可能招来的邪祟,能跑到哪里去?恐怕还没走出多远,不是饿死冻死在路上,就是被黄皮子或者别的脏东西害死!
绝望如同冰冷的铁幕,再次缓缓压下。跑,是死路一条。留,明晚就是死期!
难道…真的没有活路了吗?
华九南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窗外。越过稀疏的树林,是那片低矮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山坡轮廓——乱葬岗。
外婆严厉的警告在耳边炸响:“乱葬岗!打死也别靠近!”
可是…外婆也说过…有些东西,它们就在那儿…一首都在…
一个疯狂而冰冷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藤,不受控制地缠绕上华九难的心头。
如果…这个世界容不下他…如果…所有人都想他死…
那么…他为什么不去找那些…“不一样”的东西?
乱葬岗深处…阴兵借道时那些没有脸的青铜身影…它们踏着纸钱路,沉默而强大…它们似乎…并不在意他是谁…
还有…枯井里那个湿漉漉的女鬼…它虽然怨毒,但似乎…也并未真正伤害过他…
一个更加疯狂、更加亵渎的想法冒了出来:如果…他主动去找它们呢?如果…他把自己…献祭给乱葬岗深处更恐怖的存在呢?用自己这条被所有人唾弃的“尸生子”的命,去换取…力量?或者…仅仅是复仇的力量?!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打了个寒颤!浑身冰冷!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可能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深渊!是彻底踏入外婆所说的、那个“不能见”的世界!
但是…他还有选择吗?
留在这里,明晚就是黄皮子的“药引”!
跑出去,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
而投向乱葬岗…或许…是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一线…生机?或者说…是同归于尽的…机会?
恨意如同冰冷的燃料,支撑着这个疯狂的想法。他看着窗外那片死寂的山坡,眼神从恐惧、挣扎,逐渐变得空洞、冰冷,最后沉淀为一种近乎死寂的决绝。
婆…你让我守着规矩…守着这屋子…
可是…这屋子…这村子…容不下我了…
他们…都要我死…
婆…对不起…
九娃子…这次…要自己…找条活路了…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天色己经完全黑了下来,无星无月,浓稠的黑暗吞噬了一切。明天…就是月黑风高之夜。
他必须在那之前…做出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