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日子像窗外连绵的阴雨，黏稠而沉闷地流淌。
“深潜”专案组的进展仿佛陷入了这片潮湿的泥沼，旧港区废弃仓库被里外翻了个底朝天，除了几处被刻意清理过的痕迹和残留的硫磺腐败气味，再无更多指向“衔尾之环”或“Delta”的首接证据。
技术队对诡异金属牌和地球仪标记的分析陷入了瓶颈，那些奇异的材质和能量波动超出了常规刑侦技术的范畴。
孙海洋喉骨上的微缩三角与“D”字，如同刻在迷雾中的密码，冰冷却无从解读。
父亲的笔记本，除了那个刺目的血色三角和零碎的线索，翻来覆去也榨不出新的信息。
压力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柳冰轩胸口。她像一头困兽，在事务所狭小的空间里踱步，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单调的轻响。
窗外雨声淅沥，更添烦闷。
“哐当！”一声，事务所那扇略显单薄的门被用力推开，带进一股潮湿的冷气和咋咋呼呼的声音。
“冰轩！我的天！你这里怎么跟个冰窖似的！”李芸拎着两大袋东西，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圆脸上被雨水打湿了几缕碎发，马尾辫甩得活力十足。
她一眼看到柳冰轩苍白的脸色和紧蹙的眉头，夸张地倒吸一口凉气，“哇！你这脸色…比外头的天还阴！案子卡壳了？还是周师兄又给你派苦差事了？”
柳冰轩紧绷的神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喧闹撞了一下，下意识地放松了些许。
她看着李芸把印着知名奶茶店LOGO的袋子重重放在桌上，又变戏法似的从另一个袋子里掏出还冒着热气的烤串和几盒小菜。
“你这是…打劫了小吃街？”柳冰轩挑眉，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温度。
“犒劳你啊！大侦探！”李芸麻利地拉开椅子坐下，开始拆包装，“猜你就没好好吃饭！喏，你最爱的烤五花，加辣！还有章鱼小丸子！奶茶，全糖去冰，双份珍珠，没错吧？”她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快过来！别杵在那儿散发冷气了，案子是死的，人是活的，先填饱肚子再说！”
烤串的焦香和奶茶的甜腻瞬间驱散了事务所里清冷的霉味。
柳冰轩无奈地摇摇头，还是走了过去，接过李芸塞过来的奶茶，温热的触感从掌心蔓延开来。
“怎么突然跑来了？局里不忙？”柳冰轩吸了一口，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稍稍熨帖了紧绷的神经。
“忙啊！怎么不忙！鸡毛蒜皮一大堆，找猫的找狗的，还有俩大妈为了抢广场舞地盘差点打起来，调解了一上午，嗓子都冒烟了。”李芸一边大快朵颐地啃着烤串，一边含糊不清地抱怨，“不过再忙也得来看看你！群里都没声儿了，打电话也总说‘在忙’，你这侦探所开得，比在警校训练还神出鬼没！说！是不是被什么大案子缠住了脱不开身？”
柳冰轩垂眸，用吸管搅动着杯子里的珍珠：“没什么，接了几个委托，查起来比较费神。”
“少来！”李芸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拆穿，“费神能费成你这样？眼底下那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而且…”她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带着八卦的兴奋，“我听说…周师兄最近也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在队里气压低得吓人，连李队都对他格外‘和蔼’。你俩…是不是在搞什么秘密行动？跟那个什么…旧港区的案子有关？”她消息倒是灵通。
柳冰轩动作一顿，抬眼看向李芸，李芸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好奇和对朋友的关切。
“算是吧，有点关联。”柳冰轩含糊地应了一句，不想把李芸也卷进这潭深水里，“
“啧，我就知道！”李芸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能让你们两个‘卷王’都愁眉苦脸的案子，肯定不简单！不过冰轩，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查案子嘛，不就是这样？九十九步都是无用功，最后那一步才见真章。你看我爸，当年查那个连环盗窃案，蹲点蹲了仨月，毛都没捞着，最后还不是在嫌疑人倒垃圾的时候给逮着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所里和家里的趣事，努力想把轻松的氛围带进来，说哪个新来的小警员出糗了，说陈锋班长最近相亲又黄了，还说楼下卖煎饼的大爷给她多加了个蛋因为她帮忙找回了丢失的旧怀表…
柳冰轩静静地听着，偶尔“嗯”一声，插一两句。烤串的热气和奶茶的甜香，李芸清脆爽朗的声音，像一层温暖的薄膜，暂时隔绝了外面冰冷的雨声和案子的沉重。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弛下来，连日来的疲惫似乎也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对了！”李芸突然想起什么，放下啃了一半的鸡翅，神秘兮兮地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一个红绳编织的、造型有些笨拙的平安结，“给！我妈去庙里求的，非让我带一个给你！她说你一个人在外面查案子，太危险，戴着保平安！”
那平安结编得歪歪扭扭，红绳也有些褪色，显然是手工制品。
柳冰轩看着被塞到手心的东西，指尖传来粗糙温暖的触感，心头蓦地一软。
这种来自长辈最朴素的关切，是她两世人生中都极少体验到的温暖。
“替我谢谢阿姨。”她握紧了平安结，声音有些低哑。
“谢啥！我妈可喜欢你了，老念叨说柳家丫头有出息，就是太拼了，让人心疼。”李芸摆摆手，又拿起一串烤韭菜，“所以啊，柳大侦探，该吃吃，该睡睡！案子再大也得喘口气！你看你这地方，乱糟糟的，连个热乎饭都吃不上，改天我休班过来给你大扫除！保证给你弄得窗明几净，风水都好起来！”
柳冰轩看着李芸活力西射、仿佛永远不知愁的样子，嘴角终于牵起一个极淡的、真实的弧度，这间冰冷的侦探所，因为她的到来，短暂地有了人气和温度。
“好。”她轻声应道，端起奶茶又喝了一口，甜味似乎更浓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