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冰轩靠在转椅里,手里捧着那个手工缝制的暖手捂子,指尖感受着布料下渐渐渗透出的温热,驱散了骨子里的寒意。
桌上,李妈妈熬的牛肉辣酱红亮,桂圆红枣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她看着李芸像只忙碌的小蜜蜂,把她带来的东西分门别类塞进小冰箱和抽屉,一边塞还一边念叨着“这个放这里不会坏”、“那个你记得泡水喝”。
“行了行了,李大管家,”柳冰轩终于忍不住开口,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轻松,“再收拾下去,我这办公室就要变成你家储藏室了。”
李芸叉着腰,得意地环视自己的“劳动成果”:“这叫合理规划空间!你看看,现在多好,冰箱里有吃的,抽屉里有喝的,桌上还有我妈的爱心关怀!这才像个能待人的地方嘛!”她拍了拍手,“好啦,任务完成!我得撤了,再晚回去,我妈又该念叨了。你记得啊,按时吃饭,早点休息!别又熬成熊猫眼!”
“知道了,啰嗦。”柳冰轩嘴上嫌弃,眼底却带着暖意。她起身送李芸到门口。
“对了!”李芸一只脚跨出门,又猛地回头,从帆布包最底下掏出一个小巧的保鲜盒,不由分说塞到柳冰轩手里,“差点忘了!我妈让我一定看着你吃!她亲手包的芹菜猪肉馅饺子,知道你爱吃!刚煮好没多久,还热乎着呢!现在!立刻!马上!吃掉!不然我打电话告状!”
保鲜盒入手温热,隔着盒子都能闻到面皮和馅料的香气。柳冰轩看着李芸“凶巴巴”又满是关切的眼神,无奈地点头:“行,遵命,李督察。”
“这还差不多!”李芸这才心满意足地挥挥手,风风火火地消失在楼道昏暗的光线里,“有事打电话!别硬扛!”
门关上,侦探所重新安静下来。
但这一次的安静,不再冰冷死寂,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李芸身上淡淡的洗发水味和她带来的食物混合的香气,驱散了长久以来的孤独感。
柳冰轩走回桌边,打开保鲜盒。
白白胖胖的饺子整齐地码放着,热气氤氲而上,带着家的味道。
她拿起李芸留下的筷子,夹起一个,小心地咬破薄皮。
鲜美的汤汁瞬间溢满口腔,芹菜的清香混合着猪肉的醇厚,还有恰到好处的咸鲜,熨帖着空荡的胃和疲惫的心。
她慢慢地吃着,一个,又一个。暖手捂子放在腿上,李芸带来的奶茶杯还立在桌角。
窗外的城市灯火透过玻璃,在桌面上投下模糊的光影,紧绷的神经在食物的抚慰和友情的余温中彻底放松下来,连日奔波的疲惫如同退潮般涌上,眼皮开始有些沉重。
就在她吃完最后一个饺子,满足地轻叹一口气,准备收拾一下去里间休息时——
桌上的手机,毫无预兆地震动起来!
不是铃声,只是持续不断的、低沉而执着的震动,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柳冰轩动作一顿,刚刚放松的神经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瞬间扯紧。
未知号码。
归属地栏一片空白。
她放下筷子,指尖因为刚才的温暖而微微发热,此刻却感到一丝冰凉的预感沿着脊椎爬升。她没有立刻接听,只是盯着那不断闪烁的屏幕,任由震动声在寂静中敲打着耳膜。
几秒后,震动停止。
柳冰轩没有动。
她知道,这通常不是结束。
果然,仅仅间隔了不到十秒,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同样的未知号码,同样的执拗。
这一次,柳冰轩没有犹豫。她划开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喂?”
听筒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电流杂音,没有呼吸声,只有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空白。仿佛电话那头连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片虚无。
柳冰轩屏住呼吸,耐心地等待着。她的目光锐利,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耳朵捕捉着听筒里任何一丝微小的动静。
大约过了五秒,或者更久。
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切入了那片死寂。
不是人声。
像是…砂纸在粗糙的金属表面缓慢地、反复地刮擦。嘶啦…嘶啦…声音单调、干涩,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质感,毫无规律地持续着。
嘶啦…嘶啦…
嘶啦…嘶啦…声音还在继续,单调而固执。
柳冰轩没有挂断,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全神贯注地分辨着那声音中可能隐藏的细微特征。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与那刮擦声形成诡异的对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单调的刮擦声仿佛永无止境。就在柳冰轩几乎要以为这只是某种恶作剧或故障时——
声音戛然而止。
紧接着,一个极其短促、尖锐、如同金属哨子被猛地吹响又立刻掐断的高频音,猝不及防地刺入耳膜!
“滴——!”
声音尖锐得让柳冰轩下意识地将手机拿远了一些,耳膜嗡嗡作响。
然后,是比之前更彻底的寂静。连背景的虚无感都消失了,仿佛电话被彻底切断。
柳冰轩缓缓放下手机,屏幕显示通话结束,时长:1分47秒。
未知号码,无言的寂静,诡异的刮擦声,刺耳的尖鸣。
她将那个号码记下,尝试回拨过去。不出所料,听筒里传来冰冷的电子女声:“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柳冰轩靠在椅背上,手指按压着突突首跳的太阳穴。
刚刚被李芸驱散的沉重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悄然漫上心头。
暖手捂子的温度还在,饺子的余香犹存,但侦探所里的气氛,己然不同。
就在这时——
“笃笃笃。”
清晰的敲门声响起,不疾不徐,带着一种熟悉的克制。
柳冰轩瞬间警觉,眼神锐利地扫向门口。这么晚了?她没动,只是沉声问:“谁?”
门外传来一个低沉而疲惫,却又无比熟悉的声音:
“我,周屿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