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与你年年岁岁同往

第9章 抽屉里的白色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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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愿与你年年岁岁同往
作者:
后知后觉的原佳佑
本章字数:
9318
更新时间:
2025-07-06

第九章 抽屉里的白色陷阱

冰冷的雨水,刺骨的寒意,母亲绝望的哭喊,还有自己赤脚踩在泥泞里那钻心的冰冷和沉重……所有的一切,如同最混乱、最压抑的噩梦碎片,在许晏冲进家门、反手轻轻关上大门的瞬间,被暂时隔绝在了外面。楼道里的黑暗和死寂扑面而来,像一张冰冷的网将他兜头罩住。

他背靠着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防盗门,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睡衣湿漉漉地紧贴在皮肤上,像一层裹尸布。赤着的双脚沾满了乌黑的泥浆和细小的砂砾,被雨水泡得发白、麻木,此刻踩在同样冰冷的瓷砖地面上,反而传来一阵迟来的、火辣辣的刺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白气,胸腔里那颗心脏依旧在疯狂地擂动,撞击着肋骨,带来一阵阵闷痛。

书房门缝下的灯光,像一道冰冷的、带着审判意味的视线,穿透客厅的黑暗,落在他狼狈不堪的身上。父亲还在里面。那扇紧闭的门,像一堵无法逾越的高墙,隔绝了所有求助的可能,也时刻提醒着他这个家的冰冷规则。

母亲那句带着泣血绝望的嘶喊——“哥!我真的……真的活不下去了啊——!!!”——如同淬毒的冰锥,依旧深深扎在他的耳膜里,在脑海中疯狂回荡。活不下去……那几颗白色的药片……那个没有标签的药瓶……它们滚到哪里去了?母亲现在还在那个冰冷的电话亭里吗?她会不会……

巨大的恐惧和无助感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汹涌而来,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些可怕的念头,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他不能倒下。他必须做点什么!至少……至少要知道那个药瓶在哪里!那是危险的源头!

他像一道无声的、湿透的幽灵,赤着脚,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穿过黑暗的客厅,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地面上,留下一个模糊的、带着泥水的脚印。他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惊动书房里那个冰冷的存在。终于,他挪到了主卧紧闭的房门前。

门依旧虚掩着,留着他刚才偷看时的那条缝隙。里面一片漆黑,死寂无声。

许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再次将眼睛凑近那条缝隙。

黑暗中,母亲的身影蜷缩在床边,和之前他离开时几乎一样的位置。她低着头,肩膀不再剧烈耸动,只是偶尔传来一两声压抑的、极其轻微的抽噎,像受伤的小动物在睡梦中发出的呜咽。巨大的悲伤和绝望似乎暂时耗尽了她的力气,只剩下一种深沉的、令人窒息的疲惫和麻木。

许晏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急切地在昏暗的地面上扫视——床边铺着的那块厚厚的长毛地毯。刚才,那个深棕色的、没有标签的药瓶,就是从母亲无力的手中滚落,消失在这片深色绒毛的海洋里。

在哪里?到底滚到哪里去了?

他努力回忆着药瓶滚落的方向——是朝着床底下!床下那片最深、最黑暗的角落!

许晏的心跳再次加速。他必须进去!必须找到那个药瓶!在母亲醒来之前!在任何人发现之前!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稳住颤抖的手,极其缓慢地、无声地将房门推开一条更宽的缝隙,刚好容他侧身挤进去。他像猫一样溜了进去,反手将门轻轻虚掩,隔绝了客厅微弱的光线和书房那冰冷的视线。

主卧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苦涩的药味,混合着泪水、汗水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气息。母亲依旧蜷缩在床边,头埋在臂弯里,似乎陷入了某种半昏迷的疲惫状态,对他的潜入毫无察觉。

许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屏住呼吸,赤着沾满泥浆的脚,小心翼翼地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他弯下腰,目光急切地投向床底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床底很矮,堆放着一些杂物:几个落满灰尘的收纳箱,几卷旧画报,还有一个废弃的、瘪了的瑜伽球。光线太暗,根本看不清细节。许晏咬咬牙,不顾地毯的冰冷和身上湿透睡衣的沉重,首接趴了下来,整个身体紧贴着地面,将脸凑近床沿下方的缝隙。

一股浓重的灰尘和霉菌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他差点咳嗽,他死死捂住嘴。眼睛努力适应着黑暗。他一点点移动着视线,像扫雷一样,仔细搜寻着那片被杂物和阴影占据的地面。

收纳箱的角落……瑜伽球的后面……旧画报的卷筒之间……

没有!没有那个深棕色的玻璃瓶!

冷汗瞬间浸透了本就冰冷的后背。难道滚到更里面去了?或者……被什么挡住了?

他的目光扫过靠墙最里侧的位置。那里似乎有一个小小的、反光的东西,被一个收纳箱的阴影半遮着。许晏的心猛地一跳!他屏住呼吸,将手臂尽可能伸长,不顾冰冷的地板和灰尘,手指颤抖着朝那个反光点探去。

指尖先是触碰到冰冷粗糙的地板,然后是收纳箱冰凉的塑料外壳……再往里……他的手臂几乎伸到了极限,肩膀硌在坚硬的床沿上生疼。指尖终于触碰到一个冰冷的、圆柱形的物体!

是它!那个药瓶!

许晏的心脏狂跳起来!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小瓶子从收纳箱的阴影下拨拉出来。瓶身沾满了灰尘,在黑暗中反射着一点微弱的、冰冷的光。没有标签,瓶口拧着同样布满灰尘的白色塑料盖。

他像捧着世界上最危险的炸弹,极其缓慢地将药瓶从床底拿了出来。冰冷的玻璃触感透过灰尘传递到手心,带着一种不祥的死寂。他不敢多看,更不敢打开,只是紧紧地将它攥在手心,瓶盖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他无声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找到了!至少,暂时排除了一个最首接的威胁!他挣扎着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拍打身上的灰尘,目光警惕地瞥了一眼依旧蜷缩在床边、毫无动静的母亲。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无意中扫过那个床头柜——最下面那个抽屉。母亲刚才,就是把那几颗攥在手心里的白色药片,藏进了这个抽屉里!

抽屉里……还有药!

许晏刚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他攥着冰冷的药瓶,像被钉在原地。抽屉里的药片……母亲醒来后,会不会……

恐惧再次攫住了他。他必须知道里面有多少!他必须知道那是什么药!

他像着了魔一样,鬼使神差地、极其缓慢地靠近那个床头柜。每一步都轻得像羽毛落地。他蹲下身,屏住呼吸,伸出那只没有拿药瓶的手,极其小心地、用指尖勾住了抽屉最下方的金属拉环。

冰凉的金属触感传来。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控制着手腕的颤抖,极其缓慢地、无声地将抽屉拉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一股更加浓郁的、苦涩的药味混合着陈旧纸张和布料的气息扑面而来。抽屉里很乱,塞满了各种杂物:几卷用了一半的毛线,几本旧杂志,一叠泛黄的照片,还有……一个被揉皱的白色纸包,半敞开着,露出里面几颗小小的、圆形的、熟悉的白色药片!旁边,还散落着几颗零星的同样的药片,像几颗被遗弃的、苍白的月亮。

不止三颗!至少有七八颗!甚至更多!

许晏的瞳孔骤然收缩!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浪,瞬间将他吞没!这么多!如果母亲……

他不敢想下去!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死死盯着那些白色的、小小的药片,它们像无数只冰冷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无声地嘲笑着他的无力。

不行!绝对不行!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抽屉里的,和手里的这个瓶子,都是致命的陷阱!

一个疯狂的、不顾一切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了他几乎被恐惧冻结的心脏!拿走!全部拿走!藏起来!就像藏起许星野的发卡和球鞋一样!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燎原的野火,再也无法扑灭。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近乎偏执的保护欲压倒了一切理智!他不再犹豫!

他先是将手里那个冰冷的、沾满灰尘的药瓶,飞快地塞进了自己湿透的睡衣口袋里!瓶身隔着薄薄的湿布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刺骨的冰凉!然后,他颤抖着手,伸向抽屉里那个敞开的白色纸包!指尖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冰凉僵硬!他捏住纸包的边缘,迅速地将它连同里面所有的白色药片,以及旁边散落的几颗,一把抓了起来!小小的药片冰凉而坚硬,硌着他的掌心!

做完这一切,他像做贼一样,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爆炸!他猛地将抽屉推回原位!抽屉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哒”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却如同惊雷!

许晏吓得魂飞魄散!猛地扭头看向床边!

母亲的身体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含糊的呓语!

许晏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他像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停滞了!时间仿佛凝固。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几秒钟后,母亲只是翻了个身,脸朝向了墙壁的方向,发出均匀而沉重的呼吸声,似乎并没有醒。

许晏这才敢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吐出一口浊气。冷汗己经浸透了他全身。他攥着那包沉甸甸的、如同烧红烙铁般的药片,另一只手捂着口袋里那个同样冰冷沉重的药瓶,像背负着两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他再也不敢停留,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颤抖的双腿,一步一步,无声地、极其缓慢地倒退着,挪向房门。

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地毯上,也踩在自己疯狂擂动的心跳上。终于退到门边,他像逃出生天般,飞快地侧身挤了出去,反手将门轻轻带拢。

客厅依旧黑暗死寂。书房的门缝下,那道冰冷的光依旧亮着。

许晏背靠着冰冷的卧室门板,剧烈地喘息着,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睡衣口袋里的药瓶冰冷坚硬,硌着他的肋骨。手心里那包药片,更是如同滚烫的岩浆,灼烧着他的神经。

他不敢回自己的房间。书房的光线像探照灯,随时可能发现他的异常。他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老鼠,目光急切地在黑暗中搜寻着安全的藏匿点。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客厅角落那个高大的、深棕色的、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老式立柜上。

那是家里堆放旧被褥和换季衣物的柜子,很少打开。

就是那里!

许晏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赤着脚,无声地冲到立柜前。冰凉的柜门把手刺激着他同样冰冷的手心。他用力拉开沉重的柜门,一股陈旧的樟脑丸和布料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里面塞得满满当当。他顾不上许多,用尽力气扒开最上面一层厚重的旧棉被,在下面一层叠放整齐的旧毛衣堆里,飞快地刨出一个深深的坑洞!

然后,他像丢弃世界上最可怕的瘟疫源一样,将手里那包沉甸甸的白色药片,连同口袋里那个冰冷刺骨的深棕色药瓶,一起狠狠地、深深地塞进了旧毛衣堆的最深处!再用旁边的旧毛衣死死地盖住、压实!

做完这一切,他猛地关上柜门!沉重的柜门发出一声闷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许晏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他像被电击一样猛地转身,惊恐地看向书房的方向!

门缝下的光线,似乎晃动了一下!里面传来椅子挪动的轻微声响!

父亲要出来了!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许晏!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不顾一切地朝着自己房间的方向狂奔而去!赤脚踩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啪嗒啪嗒”的急促声响!他像一道黑色的旋风,猛地撞开自己虚掩的房门,冲了进去,反手“砰”地一声将门死死关上!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几乎要破膛而出!耳朵里灌满了自己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和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

门外,客厅里传来父亲沉重的脚步声,带着被打扰的浓浓不悦,朝着卫生间走去。接着是水龙头被拧开的声音。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

许晏瘫坐在地板上,冰冷的触感从身下传来。他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湿透冰冷,冷汗和雨水混合在一起。他剧烈地喘息着,身体因为极度的紧张和后怕而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睡衣口袋空了,手心里也空了。那致命的威胁似乎被暂时封印在了客厅那个冰冷的立柜深处。

然而,一种更深的、冰冷的恐惧却如同附骨之蛆,悄然爬上他的心头。

他藏起了药瓶和药片。

他暂时“守护”了母亲。

可是,抽屉里那些白色的“小月亮”消失了,母亲醒来后……会怎样?

她会更绝望吗?

她会……找到别的办法吗?

巨大的无力感和一种沉甸甸的、如同背负了整个世界的冰冷责任,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稚嫩的肩膀上。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目光越过冰冷的地板,落在了书桌的方向。

那本摊开的日记本,在窗外透进来的微光下,第一页上密密麻麻、巨大而笨拙的“永”字,像无数只沉默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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