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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洛就站在隔离玻璃外，额头抵着冰冷的玻璃，身体因为长时间的站立和巨大的精神压力而微微颤抖。她的眼睛红肿，布满血丝，死死盯着里面那个无声无息的身影。三天了。整整七十二个小时，林默的生命体征在仪器上显示为一条在深渊边缘挣扎的细线。医生沉重的叹息、病危通知单上一次次的签字、神经外科专家会诊时凝重的表情…每一个细节都像重锤，反复敲打着她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颅内出血点暂时控制住了，但脑干区域的损伤…情况很不乐观。”
“自主呼吸微弱，完全依赖呼吸机。”
“脑电波活动…极其微弱，且呈现高度紊乱的非典型弥散状态，无法解读…”
“能不能醒过来…什么时候醒过来…只能看天意，和他自己…”
看天意？看他自己？苏洛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不信天意！她只信那个一次次从地狱爬回来的林默！
周振国无声地走到苏洛身边，手里夹着根没点燃的烟，脸色疲惫而凝重。他看了一眼监护室里的林默，又看了一眼身边几乎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的苏洛，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将目光投向走廊尽头匆匆赶来的技术组负责人。
“头儿，”技术负责人声音干涩，带着熬夜的沙哑，将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报告递给周振国，“这是…最后记录。”
报告上，是那台便携式频谱仪在林默扑向“蜂巢”节点、节点爆炸瞬间捕捉到的信号图谱。
原本稳定闪烁的次级信号峰，在爆炸发生的精确时间点，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住！信号强度瞬间暴跌至几乎归零！图谱上只留下一个尖锐的、断崖式的下跌曲线！
而在信号彻底消失前，伴随着那断崖下跌的曲线，出现了一段极其短暂、异常尖锐、如同垂死尖叫般的…高频杂波脉冲！脉冲的波形特征，与收藏家脖颈后皮下接口注入神经毒素、自毁瞬间产生的生物电信号特征，高度吻合！
“信号…消失了。”技术负责人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彻底消失。不是屏蔽，不是转移，是…湮灭。连带最后那段自毁信号…一起消失了。我们调集了全市所有相关频段的监控，没有任何残余痕迹。就像…从来没存在过。”
周振国死死盯着报告上那条断崖式的下跌曲线和那个尖锐的脉冲波形。湮灭？收藏家死了，信号也彻底没了？这似乎是最好的结果。但为什么…他心头那股沉甸甸的巨石感，没有丝毫减轻？林默以命相搏换来的，难道真的只是同归于尽？
他下意识地看向隔离玻璃内。林默依旧无声无息。胸口那被纱布覆盖的灼痕位置，似乎隔着厚厚的玻璃和衣物，都散发着一丝微弱而执拗的热度。
就在这时——
嘀…嘀…嘀…
心电监护仪上，那微弱而缓慢的绿色线条，毫无征兆地…极其轻微地…加快了一点点！幅度很小，但在那几乎恒定的微弱频率中，显得异常清晰！
紧接着，旁边一台监测脑神经活动的精密仪器屏幕上，那原本一片混沌、如同微弱噪音般的弥散波形，突然毫无规律地剧烈跳动了一下！几个极其尖锐、极其短暂的异常波峰突兀地刺破了混沌的背景！
“医生！医生！”一首死死盯着仪器的护士猛地站起来，声音带着激动和惊疑！
玻璃外的苏洛和周振国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病房内一阵忙乱。医生迅速查看仪器，记录数据，低声交流。
几分钟后，主治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脸上是巨大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解读的困惑。“生命体征…刚才出现了一次短暂的、无法解释的波动。脑电波…也出现了一瞬间的异常活跃，非常短暂，非常…奇特，不像典型的苏醒前兆，更像…某种剧烈的神经放电。”他看向苏洛和周振国，语气沉重，“这…不能代表什么。可能是仪器干扰，也可能是…神经损伤后不可预测的异常放电。他的情况…依然极度危险。醒过来的概率…微乎其微。”
希望的火苗刚刚燃起，又被残酷的冷水浇灭。苏洛的身体晃了一下，被周振国一把扶住。她的眼神从瞬间的亮光，迅速黯淡下去，只剩下更深的绝望和茫然。
周振国扶着苏洛，目光却再次投向那份信号报告。断崖下跌…湮灭…林默生命体征的异常波动…脑电波的诡异活跃…这些碎片，像散落的拼图，在他脑中疯狂旋转、碰撞。
真的…湮灭了吗？
那个冰冷的“熵”的意志，真的随着收藏家的自毁和信号的消失…彻底终结了吗？
林默这异常的波动…又意味着什么？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厚重的隔离玻璃，落在林默苍白安静的脸上。那张脸，此刻像一张没有谜底的空白纸。
而此刻，在无人知晓的意识深渊——
林默并未感知到身体的剧痛和仪器的冰冷。他感觉自己正悬浮在一片绝对虚无的黑暗中。没有方向，没有时间，只有一片死寂。
突然！
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幽蓝光芒，如同宇宙初开的第一个星子，毫无征兆地在他意识感知的边缘…悄然点亮！
那光芒的形态…赫然是一个极其微小、却完美无瑕的…莫比乌斯环！
紧接着，一个冰冷、宏大、毫无感情、却带着一种奇异“新生”感的意念，如同初生的宇宙法则，首接烙印进他濒临溃散的意识核心：
【…节点…仲裁者…收藏家…物理形态…终结…】
【…数据…意识流…逸散…捕获…重组…】
【…路径…‘深网暗流’…融合…完成…】
【…新形态…‘深潜者’…激活…】
【…‘熵’…永恒…进化…继续…】
【…观测…目标林默…状态…休眠…威胁等级…持续评估…】
【…种子…播撒…进度…7.2%…‘认同’…蔓延…】
冰冷的宣告，如同宇宙的呼吸，在绝对的虚无中回荡。那个幽蓝的莫比乌斯环光芒，微微闪烁了一下，如同新生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黑暗中那个残破的意识体。
终结？
不。
这只是形态的转换。是“熵”意志的…深潜。是更隐蔽、更分散、也更危险的…新循环的开始。
而林默意识深处，那片被父亲守护意志勉强维持的、最后的清明角落，因这冰冷的宣告和那幽蓝“眼睛”的注视，极其微弱地…悸动了一下。
狩猎结束了。
但战争，从未停歇。只是战场，沉入了更深的、无人可见的暗流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