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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空车稳稳降落在赤霄驻地合金大门前。引擎的嗡鸣逐渐平息,只留下雨后的湿冷空气和队员们身上淡淡的硝烟、血腥与消毒水混合的疲惫气味。
车门滑开,队员们鱼贯而出。阿泰甩着被酸液腐蚀后依旧隐隐作痛的胳膊,骂骂咧咧;老鬼一瘸一拐地检查着他那条被砸过的机械义肢关节;苏月沉默地提着医疗箱,小腿上的绷带在暮色中格外显眼。林天乐倒是动作利索,只是脸上也带着倦色,揉着发酸的手臂和肩膀。
“任务完成,委托金结算后会尽快分发。”苏晴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她站在车旁,目光扫过略显狼狈的队员们,最后落在林天乐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对他最后开门那一下印象深刻,但很快又恢复了惯常的冷峻,“城里最近也不太平,都听到了风声。回去都注意点,别放松警惕。伤口处理干净,该休息休息,保持通讯畅通。”
“是,队长!”众人应道。经历了遗迹里那番折腾,没人有心思再逗留。阿泰和老鬼勾肩搭背地嚷嚷着要去老瘸子的维修铺整点劣质合成酒压压惊;苏月朝姐姐点点头,挎着医疗箱径首走向驻地角落那间属于她的、更干净些的小隔间。
林天乐活动了下脖子,发出轻微的咔吧声。“得嘞,谨遵队长懿旨!”他笑嘻嘻地应着,动作麻利地脱下沾满污迹和不明粘液的防护甲胄,随手丢在装备架上,露出了里面同样脏兮兮的工字背心。他抓起自己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往肩上一搭,吹了声不成调的口哨,就朝驻地外走去。
天色己经彻底暗了下来。雨虽然停了,但空气依旧湿冷粘人。落霞镇西区,这片被岁月和贫穷侵蚀得最深的角落,路灯坏了大半,仅存的几盏也散发着昏黄、随时可能熄灭的光晕,勉强照亮坑洼积水的路面和两旁低矮、墙皮剥落的旧式公寓楼。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廉价合成燃料的废气以及某种若有若无的、来自远处垃圾处理站的馊味。
林天乐的家就在这片老破小的深处,一栋灰扑扑的二层小院。他走到那辆停在角落、沾满泥点的破旧小电驴前——这是他用几次任务攒下的零碎委托金淘来的二手货,算是他最值钱的“固定资产”了。
“咕噜……”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林天乐这才想起,家里的冰箱早就空了,除了半包过期营养膏和几罐能量饮料,连块能垫肚子的合成压缩饼干都没了。遗迹里消耗太大,回来光顾着卸装备,忘了补给。
“啧,倒霉催的。”他嘟囔一句,认命地跨上小电驴。老旧的电瓶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呻吟,车灯也像得了白内障,光线昏暗地投射在前方几米远的地面上。他拧动把手,小电驴慢悠悠地朝着记忆中西区边缘那家还开着门的小超市驶去。
夜晚的西街比白天更加死寂,也更加危险。狭窄的街道两旁,不少窗户黑洞洞的,像野兽的眼睛。偶尔有穿着邋遢、眼神警惕的行人匆匆走过,很快又消失在更深的巷弄里。治安局的巡逻浮艇在头顶高空掠过,引擎声沉闷而遥远,探照灯的光柱偶尔扫过,像冰冷的刀锋划过城市的皮肤。
林天乐在小超市里快速扫荡了一圈。能量棒、合成肉罐头、最便宜的速食营养糊、几瓶过滤水……购物篮很快堆满。结账时,看着个人终端上跳动的数字,他心疼地呲了呲牙:“妈的,狗粮换来的钱还没焐热就要花出去……”
拎着沉甸甸的购物袋出来,重新跨上小电驴。夜晚的寒意更浓了,风钻进他单薄的外套,让他打了个哆嗦。他只想快点回到自己那个虽然破旧但好歹能挡风的蜗居。
小电驴吭哧吭哧地驶入离家最近的一条小巷。这是条近路,也是条死胡同的岔路,平时就少有人走,晚上更是黑黢黢一片,只有巷口一盏昏黄的路灯投下微弱的光晕,勉强照亮入口几米。
林天乐放慢了点速度,小心地避开地上的水洼和垃圾。就在他快要驶出巷子,拐向自己家楼下那条稍微宽点的路时——
**“砰!”**
一道黑影如同受惊的野兔,毫无征兆地从左侧一条更窄、更黑的岔巷里猛地冲了出来!速度极快,带着一股慌乱的气息,几乎是横着撞在了林天乐小电驴的前轮和车把上!
“我操——!”
林天乐根本来不及反应!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连人带车瞬间失去了平衡!他只觉得一股巨力从侧面传来,小电驴发出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车身猛地一歪,购物袋脱手飞出,里面的罐头、营养糊“哗啦”一声砸在地上。他自己也被这股力量带得狠狠摔了出去!
“噗通!”一声闷响,林天乐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冰冷潮湿、布满碎石子和小水坑的地面上。手肘和膝盖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后腰也被地上的硬物硌得生疼。
“哎哟我艹!哪个不长眼的王八蛋赶着投胎啊?!”林天乐痛得龇牙咧嘴,怒火瞬间冲上脑门,破口大骂。
他挣扎着抬起头,忍着痛楚朝黑影消失的方向看去。昏暗中,只看到一个穿着深色连帽衫、身材瘦削的人影,正以一种近乎连滚带爬的姿势,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对面另一条更幽深的巷子,速度快得惊人,眨眼间就融入了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妈的!跑得比变异鬣狗还快!”林天乐撑着地面爬起来,一边揉着摔疼的地方,一边朝着人影消失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嘴里不干不净地继续骂着,“小赤佬!赶着给你娘奔丧啊?!撞了老子就跑,生儿子没的玩意儿!别让老子逮到你,不然非把你屎打出来不可!”
他骂骂咧咧地扶起歪倒的小电驴。还好,这老伙计虽然破,但还算结实,除了车头灯罩裂了条缝,车身蹭掉点漆,倒还能骑。他心疼地捡起散落一地的补给品。几个罐头摔瘪了角,能量棒包装也破了,好在没漏。他胡乱地把东西塞回购物袋,也顾不上脏污了。
“真他娘的晦气!出门没看黄历!”林天乐把购物袋往小电驴踏板上一扔,重新上去,拧动把手。小电驴发出更响的呻吟,载着他和他摔疼的身体,慢吞吞地驶出了这条倒霉的巷子。
几分钟后,他把小电驴锁在院子那摇摇欲坠的雨棚下,拎着袋子,一瘸一拐地爬上吱呀作响的楼梯。楼道里弥漫着劣质烟草和剩饭菜混合的复杂气味。
掏出钥匙,打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一股熟悉的、带着灰尘和旧书籍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反手关上门,把购物袋随手丢在墙角那张缺了条腿、用砖头垫着的破桌子上,然后“噗通”一声把自己摔进那张唯一的、破旧的沙发里。
“嘶……”摔疼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他一边揉着胳膊肘,一边回想着刚才那个撞飞他的身影。
虽然光线昏暗,对方又跑得快,但林天乐常年练功练出的敏锐观察力还是捕捉到了一些细节。那身连帽衫很普通,是西街这边小混混常见的打扮。对方跑起来的姿势有点慌不择路,像是被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追赶……或者,刚刚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小瘪三……”林天乐低声骂了一句,又想起队长苏晴临走前的警告——城里最近不太平。他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摸了摸刚才摔倒时蹭在裤子上的湿泥,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巷子里那种冰冷粘腻的触感。
他站起身,走到狭小的盥洗室,拧开锈迹斑斑的水龙头,用冷水胡乱冲了把脸,想冲掉这一天的晦气和疲惫。冰凉的水让他稍微清醒了点。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张沾着水珠、带着点擦伤、眉宇间还残留着戾气的年轻脸庞。
“算了,管他呢。”林天乐甩了甩头,把毛巾往肩上一搭,趿拉着拖鞋走向厨房,准备把那几个摔瘪的罐头开了,先填饱肚子再说。
只是,在弯腰去开那老旧的、嗡嗡作响的冰箱门时,他眼角的余光无意中扫过自己那条沾着泥水的裤腿。在靠近膝盖的位置,除了湿泥和地面的污迹,似乎……还有几点极细微的、颜色比泥土更深、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色印记?
林天乐的动作顿住了。他蹲下身,凑近裤腿仔细看了看。那几点暗红,在昏黄的灯光下几乎看不真切,像是溅上去的泥点。但他用手指小心地蹭了蹭,指尖传来的触感却有些微妙的粘稠感,和普通的泥水不太一样。
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顺着他的脊椎爬了上来。
“……血?”